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會戰之決戰時刻七
圖賴老了。
數年之間，圖賴已經滿頭白發，身子也瘦弱起來，如果沒有這一身鎧甲，根本看不出來，他還有一點將軍氣質。圖賴說道︰「王爺，剛剛傳來消息，費揚武家里的尚善，傅哈喇戰死了。」
費揚武乃是舒爾哈赤之後，是滿清宗室子弟之後。
雖然地位上不是太顯赫，但也算是大清將領的中堅了。
「再打下去，滿洲老姓子弟都打光了。王爺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將來想一想啊？」
多鐸大怒說道︰「老奴，貪生怕死而已，敢亂我軍心，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而今多鐸是絕對不肯退一步了。
縱然圖賴所說的他都知道，但是滿洲是小族臨大國，那是一步也不能錯，今日一場大敗下來，損兵折將，恐怕從太祖太宗積累起來的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名聲，就要威風掃地了。
在多鐸這個位置上，才知道大清有今天是多麼如履薄冰。他兄長，在北京又是如何調節各方面的利益，可謂處心積慮，維持滿清的局面。
以為多爾袞不想當皇帝嗎？
不過是多爾袞知道，而今清軍局面，不內斗尚且有可以能一統天下。但是一旦內斗起來，這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就萬劫不復了。故而在功業，與皇位之間，選擇了功業。
故而多鐸萬萬不能承受他大敗的事實，甚至滿清也承受不住一場大敗。
這就是根基的問題。
羅玉龍一戰將夏軍禁軍全部敗進去了，但是張軒不過半年時間之內，就有重整旗鼓之勢。但是清廷如果將十幾萬八旗子弟，折進去了，滿清政權就要搖搖欲墜了。
而且多鐸也不是一味逞強的。他最少能看到機會，就是大敗夏軍的機會。
畢竟而今夏軍陣勢已經有些凌亂了。
圖賴听了多鐸的話，渾身一震，大聲說道︰「奴才為太祖太宗打了一輩子仗，從來是奮勇上前，險死還生，從沒有一個退字。主子爺既然疑我，那麼奴才自就證明給主子爺看。」
圖賴不帶多鐸命令，就帶著身邊幾個隨從，沖了出去。
而此刻羅岱正沖了過來。
圖賴畢竟老了，時間再早十年，不，那麼就三年，回到當初襄陽之戰的時候，羅岱未必能輕易殺了圖賴。但是而今的圖賴兩鬢斑白，渾身氣力也不如當初了，只是抱著必死之心，想與羅岱以命換命。
只是卻差了一籌。
不過一合之間，就被羅岱斬殺在馬前。
羅岱的眉目藏在鐵面之內，而鐵面之上，盡為鮮血，絲絲縷縷的流下來，就好像是血淚一般。他死死的看向多鐸的大旗，大喝一聲，說道︰「不怕死的跟我沖？」
羅岱猛地沖了出來，身後跟著自己的親衛騎兵不過數百騎而已。
此刻經過數輪廝殺，羅岱身邊的士卒大都被打散了。大家都分開了，不僅僅是夏軍如此，清軍也如此，戰場上分割的極其碎密，很多人早已失去了對下面的人控制了。
清軍如此，夏軍也如此。
打到這地步，很多時候都是下面軍官的自主搏殺了。
這也是多鐸不肯撤退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如此撤了果然能保全不少八旗子弟，但是更是將不少正在奮力廝殺的八旗子弟葬送在這里了。
其實此刻多鐸身邊還有五六千騎人馬，羅岱以數百騎沖之，幾乎與送死無疑，但是羅岱發起性子了，誰人敢擋，誰人能擋，從來不顧惜生死，否則怎麼叫羅瘋子。
今日他有發瘋了。
多鐸看羅岱沖過來，他恍惚之間，有一陣錯覺，時間好像轉到了十幾年前，當初他還在黃台吉身邊听令的時候，松山之戰最後關頭，曹變蛟就是帶著親信家丁，拼死沖擊黃台吉本陣，雖然在曹變蛟被殺死陣前，但是也讓黃台吉虛驚一場。當時作為黃台吉身邊的人，多鐸都準備抽刀作戰了。
而當年拼死阻擋曹變蛟的人之中，就有圖賴。
當初松山之戰，曹變蛟的絕望決然的突擊，代表明軍一十二野戰主力覆滅，而後明亡不過時間問題。
而此時此刻，羅岱這一次突擊，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多鐸一時間居然出神了。
不用多鐸的命令，清軍就已經出動了，大隊騎兵沖來攔截。
一時間箭矢如雨一般，這些滿清重箭，極快極狠，中箭之人，一般中箭都在面門，中箭之後，幾乎是應弦落馬，少有例外。
而此刻夏軍騎兵的火器已經用盡了，身上倒是還有火藥彈丸，但在密集的作戰之中，哪里有那個機會將這些東西給填裝好，雖然有一些人還有一些手榴-彈，但此刻也不是用他們的時候。
羅岱身後的數名親兵，猛地沖到羅岱身前。不為別的，就是為羅岱擋箭。
雖然每一個騎兵格擋箭矢的本領都非常出眾，但是在箭如飛蝗之下，又能擋住多少。
不過彈指這件，這兩名親兵連
人帶馬都被射成馬蜂窩了，摔倒在地，掀起一地黃沙。
而羅岱看都不看一眼，縱馬一躍而過。
並不是羅岱冷酷無情，而是戰場之上，悲傷從來是來不及的，而且有比悲傷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復仇，那就是不能讓他們白白死死去。
羅岱不言不語，表情藏在面甲之下，誰也看不出來有些什麼。但是手中動作一點也不慢，甚至可以說非常之快，快到了極點了。硬生生沖到清軍騎兵之中，手中長刀每一擊出，必然會染血而回。 好像一柄利潤，硬生生的殺出一片空檔來。
清軍數日勇武一時間也擋不住他。
羅岱當年死人堆里面爬出來的，這種沖陣殺人，破陣而出，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就好像是家常便飯一般，行動之間，就好像是呼吸一樣，心中根本不用多做思量。
心到手到，很多時候都是下意思為之。
只是縱然羅岱經歷過太多廝殺，今日也感到不對。
八旗縱橫天下，豈是虛名。羅岱尋常時候沖陣殺人，只需連殺前面數個，頂多十幾個人，後面的人都全部膽寒，不敢有一絲動作了。甚至有一些人就會掉頭就走。
這就是羅岱的秘訣所在。
破陣之時，根本不需要殺很多人，只需將讓殺得膽寒即可。
至于將人殺到膽寒，需要殺多少人，這個也是因人因軍隊而定的，在如果一些烏合之眾的話，殺一人可定萬軍，如果明軍的話，只需連續斬殺幾個人，明軍就膽寒了，要麼紛紛避讓，要麼就潰逃。
只是亂世之中，是一場優勝劣汰的游戲。
而今不管是夏軍還是清軍，想殺到膽寒都不容易了。不過，道理還是一樣的，戰場之上，你越膽大，對面就越膽小，而你越畏畏縮縮的，對面也就越膽大在。
勇氣這東西，從來是此消彼長的。
羅岱就是信奉這個，故而十幾年來，別人看他都是膽大包天，獨獨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心中有數。
只是而今之戰，羅岱感受到一絲不一樣的地方
八旗絕非僥幸。
此刻羅岱連殺數十人，硬生生的殺到清軍中間，落馬他半個馬身的親衛，為了護住他的側翼，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了。他手中的鋼刀，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他放眼所見，到底都是敵人，不管前面怎麼死的，死了多少，後面士卒依舊紛涌而上。
他們並不是不害怕。羅岱看得出來，這些人之中還有一些少年絨毛未去。年輕的很，被嚇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