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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萬事民為先

第七章   萬事民為先

張軒忙了整整一個上午。才有時間見王度。

整整一個上午,張軒都在于張質等人商議一件事情,那就是城中接連不斷的死人情況,看樣子也還在攀升之中。而張軒手中的糧食,根本不夠舉城百姓吃一冬。而且將臨潁萬余百姓納入管理,與將汝寧城好幾萬百姓納入管理,是兩種不同的難度。

張軒有幾分束手無策。軍糧決不能動。而軍糧不動,沒有糧食,任何辦法都是空想。

「將軍,」鄭廉說道:」王度來了。」

張軒揉揉眉心,說道︰」讓他進來吧。」

此刻張軒才覺得,比起煩瑣的政務,他寧肯上陣殺敵。

「拜見將軍。」王度行禮道。」起來吧。」張軒說道,他打量著天度,覺得他雖然清瘦,但有一種讀書人的氣質。心中頓時有幾分好感。

誰都覺得自己不會以貌取人,但是似乎誰也不得不承認,對人的第一印象大半由相貌決定。

張軒與之閑聊幾句,化解一下王度的緊張之情,最後轉入正事之中,問道︰「而今汝寧府要辦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王度說道︰「編戶,丈量,授田,三件大事。而三件大事,其實也是一件事情,就是為義軍在汝寧立下根據,只要三件大事做成,汝寧的人力物力,皆能為義軍所用。」

「哦,」張軒听王度這樣說,心中高看王度一眼,說道︰「你覺得,這樣做有什麼問題嗎?」

張軒這一句話,帶得幾分客氣。卻不想從王度的嘴里,听出一段絕不客氣的話來。

「恕屬下直言,有一件事情,如果不做的話,將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空中樓閣。終究無成。」王度嚴肅的說道。

「何事?」張軒問道。

「放賑。」王度說道︰「城中百姓嗷嗷待哺,每日餓死之中,在百余之數。這才剛剛入冬,待進入臘月之後,天寒地凍,那時候更是難熬。將要凍餓而死的百姓,恐怕數不勝數。將軍縱然授田,但是沒有人,單單有田,又有何用?」

「軍中糧食不足。」張軒氣軟了幾分,好像是為自己辯解,說道︰「軍糧供應軍中,最多能支撐到明天開春之後,但是如果供應全城,放賑百姓,恐怕連今年冬天都過不去。」

「將軍所思,固然可慮。」王度說道︰「而今百姓,饑寒之時,將軍放賑可得汝寧民心,而今年將軍坐視百姓徒徒餓死,與朝廷有何區別。我觀將軍規劃,無意久在草莽。但是將軍自忖,與朝廷相比,義軍勝在何處?在兵甲?非也,官軍兵甲,遠勝義軍。在糧草,非也,朝廷糧草,遠勝義軍。在人才,非也,孫督師用兵之能,恐在闖王之上,唯在民心而已。而今將軍惜區區糧草之物,而棄民心,豈不是舍本而就末也。將來官軍來攻汝寧,將軍,也當如何驅使汝寧百姓,不能救之以生,何以驅之以死。」

王度想起自己凍餓交家,全家幾乎要餓斃的情形,真情流露,眼圈都紅了。

張軒听了王度之言,心中頓時生起幾分慚愧之心。很多人都會以大局為重,去做一些錯事。

張軒不想救汝陽百姓。不是,而他力不能及,他很明白,軍隊才是他的根本,無論如何軍中的糧草不能斷,否則一群餓肚子的士卒,是不會管什麼張軒到底什麼人的。

但是這一點,並不能減輕張軒的心理負擔,作為汝寧城的主人,讓治下百姓大批餓死,顯然是張軒的責任所在。

「可是軍糧不足,無法賑濟。」張軒微微一嘆,說道︰「如之奈何。」

王度听了之後,心中一喜,說道︰「只要大人有此心便是了。汝寧城中糧食雖然不足,但是並不是沒有糧食。基本汝寧城之中糧食不足,汝寧府之中,也不是沒有糧食。只看將軍有沒有心思去取了。」

「何處有糧食?」張軒問道。

「西平劉洪超。」王度一字一句的說道︰「劉氏兄弟,向來以販鹽為生,在鄉野之中組建做大。並向朝廷討要官職,受封西平巡檢一職。見義軍勢大,隨即倒戈。但是不過變換一張旗幟而已。劉洪超兄弟五人,坐擁數十寨,勢力蔓延到汝寧府之外,所積累的糧草,不在少數。足以解汝寧城之困,汝寧畢竟是大府,今日之困,也不是大軍過境,殃及池魚罷了。」

張軒也明白王度的意思。

汝寧城能養得了數萬官軍,如何養不了一萬義軍,無非是李自成開了汝寧府之中,將大批糧食充做軍糧,畢竟幾十萬軍隊,即便是一座山都給吃空了。

數十萬大軍一過,汝寧城之中,哪里有糧食剩余啊。羅汝才也是出了張軒的困境,才給張軒留一下批糧食。

但是羅汝才所要養得人更多,糧食也緊張,能給他留下一些,就已經是看砸死羅玉嬌的份上了。

張軒起身來回踱步,心中緩緩思量。暗道︰「城中的糧食,還能維持,饑荒的大爆發,也應該是臘月之後。我還有一點點時間準備的時間,不過,我也听聞,劉洪超在山中設寨經營。只是供應數萬人過冬的糧草,劉洪超真有嗎?」

王度見張軒猶豫,說道︰「將軍放心,劉洪超新降闖王,不敢得罪將軍,將軍只要書信一封,求些糧草,還是可以的。再編戶城中百姓,按戶施粥。再——」王度眼楮之中閃過一絲狠色,說道︰「查抄城中士紳大戶,總能搜刮出來一些糧草。」

「你建議這樣做,今後你在汝寧城中的名頭就壞了。」張軒心中暗暗吃驚,說道。

士林清議從來不在百姓這邊,而在士大夫那邊。如果王度僅僅是從賊,或許將來還有緩和的余地,而今日之策一出,恐怕汝寧士林之中,人人喊打。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王度咬著牙說道。

死亡是最能改變一個人了,特別是那種死亡慢慢臨近,而無能為力的折磨,更是能讓人從骨子里發生巨大的改變,甚至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現在的王度,不再是數日之前,只求一餐的落魄書生,可以稱之為毒士。

「不過,還是有一點女敕。」張軒心中暗道︰「卻不知道在亂世之中,糧食這東西哪里能借的出來,恐怕只有能搶過來而已。」

「你敢確定,劉洪起手中,有可以供應汝寧城的糧食。這一點可萬萬不能臆斷。」張軒嚴肅的說道。

「屬下確定無疑。」王度說道︰「劉洪起兄弟縱橫汝寧數十年的積累,汝寧百姓誰人不知,即便是如今,城中劉氏糧店也是劉家的買賣。半個河南的私鹽生意,都是劉家的。」

「好。」張軒說道︰「你回去吧,賑災之事,我決定了。」

張軒心中暗道︰「劉洪起啊劉洪起,真是對不住了,本想留你過了年再說,看來,老天不讓你過崇禎十六年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誰叫你那麼富啊。劉扁頭。」

相傳劉洪起早年販私鹽,與人爭斗,打破了頭,雖然後來治好了,但是頭卻扁了,就有有個劉扁子,或者劉扁頭的外號。

不過,張軒即便是下定決心了,但是依舊要召集眾將,文官決議。張軒的效率極快,當天晚上的時候,在城外駐守的幾名大將都過來了。

張軒讓王度首先發言,王度將向劉洪超借糧之事,說了出來之後,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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