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有一位性子弱些的君王坐在上頭,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行事才能松泛一些,以後才能君臣相得呀!
他這也是為了大寧百年之計,為了江山世代永固謀劃!
想到這處魯淮逸轉身提筆寫了一張條子,吩咐人道,
「送出去!」
隔了兩日,燕韞淓上朝果然有人上本言道,
「陛下,太子征遼曠日持久,勞動大軍數十萬,國庫幾近空虛,陛下如此勞民傷財實在非長久之計,還請陛下以民生為重!」
燕韞淓听了微微一笑,
「太子在外頭征戰,雖征調兵卒與民夫,只連下四京將大遼人陪都皇城之中的金銀珠寶,運送回來不少,前頭戶部可曾清點?」
下頭戶部尚書關錫忙出列應道,
「陛下,前頭送回金銀戶部已派人清點,正在一一登記造冊,不過初初算過亦有紋銀一百二十余萬兩……」
燕韞淓聞言撫須微笑,
「那可能供太子征遼之用?」
「這個……」
關錫算了算應道,
「可抵上六成左右……」
燕韞淓笑道,
「即是如此何來國庫空虛之說……」
佔了那麼大一塊地界,才用多少銀子?以後又能掙上多少銀子?
「……這一筆賬諸公想來必是能算的!」
下頭諸人聞听低頭不語,燕韞淓又笑著道,
「昨日里有人上奏,說是太子此舉勞民傷財,有前人窮兵黷武之像,若是照此打下去,只怕拖累了民生……」
燕韞淓放下撫須的右手,卻起身負手走動了兩步,回身卻是目光灼灼掃向階下眾人道,
「諸公……大寧邊境多年征戰,百姓受戰亂之苦久矣,如今太子遠征境外,便是要打得異族人十年百年不敢犯我大寧之境,百姓休養生息,再不骨肉分離,任人蹂躪,如此功績卻被說成窮兵黷武……」
頓一頓目光一一掃過下頭眾臣
冷笑一聲道,
「窮兵黷武又如何!」
眾臣被那目光一掃卻是個個都覺如芒在背,低頭不語,燕韞淓目光在魯淮逸的身上停留良久,這才道,
「諸公,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下得朝來,燕岐瑜又過來御書房請安,父子倆一教一學倒是其樂融融,正這時外頭周樸卻是滿面帶笑的進來,
「啟稟陛下,給陛下報喜啦!」
燕韞淓聞听便笑,
「哦……有何喜事可報……」
突然神情一凝,
「難道是長青那處有捷報傳來?」
周樸卻是笑道,
「太子妃殿下大破遼皇耶律布布二十萬大軍于西京……」
燕韞淓聞言大喜,招手道,
「快快快!快將軍報給我……」
他歡喜起來也不稱「朕」了!
周樸笑著上前奉上軍報,燕韞淓迫不及待的展開,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好!長真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打得那耶律布布狼狽逃回了上京!好好真是太好了!」
周樸在一旁湊趣道,
「陛下,這古往今來還沒有那一位太子妃能有如此功績,陛下可是要發下賞賜?」
燕韞淓連連點頭道,
「正是要賞!重重要賞的!朕要讓那些人瞧瞧,朕的兒子兒媳如何厲害,甚麼勞兵黷武,相似強漢……哼!一派胡言!」
一旁的燕岐瑜見此情形,卻是強笑道,
「恭喜父皇,賀喜父皇!」
燕韞淓忙讓周樸研磨,提筆寫下聖旨,一旁的燕岐瑜見著心中卻是又嫉又妒,強笑著撐到退出御書房,回到卻是陰沉下臉來,
「真不公平,憑甚麼他貴為太子乃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連娶的妻子都這般厲害!」
氣呼呼到了含露殿中,卻見著自家那只見過一兩面的舅舅在宮中,立時收了臉色上前含笑行禮道,
「舅舅萬安!」
吳富貴見著他忙上前來行大禮,
「不敢當!不敢當,小人可當不起二皇子行禮!」
燕岐瑜扶他起身笑道,
「舅舅,這是在母妃宮中,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舅舅受外甥的禮自然是受得的!」
吳富貴見狀很是欣慰連連道,
「二皇子知書達禮,平易近人,確有皇家風範!」
說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燕岐瑜不動聲色的移過去兩步,緩緩走向淑妃,含笑問道,
「母親在與舅舅說些甚麼?」
淑妃臉色卻是有些僵強,勉強扯了一絲笑容道,
「不過與你舅舅閑話家常罷了!」
說罷瞪了吳富貴一眼,吳富貴卻是訕訕而笑,摳了摳頭皮道,
「娘娘,如今事已至此,便只有拜托娘娘了!」
說罷行禮退了下去,淑妃見狀氣得瞪眼,只當著兒子的面卻不好發作,便眼睜睜瞧著他離開。
燕岐瑜見吳富貴走後這才發問,
「母妃,舅舅來做甚麼?」
淑妃應道,
「不是同你說了嗎?進宮來同母妃說說話,聊些陳年舊事罷了!」
「是麼?」
燕岐瑜眉頭一皺見淑妃並不願深講,只得放在一旁不再多問。
燕岐瑜在淑妃這處問不出所以然,卻還是不死心,趁著每日里出宮進學之時,遣了自己身邊的小太監悄悄去那吳記藥鋪里查看,小太監在外頭跟了一日,回來稟報道,
「奴婢瞧著,吳掌櫃的領了兩名男子拜訪了戶部侍郎溫禮的府上……」
燕岐瑜听了眉頭皺成了川字,
自家母妃向來不得父皇寵愛,又是奴婢出身,家中本就沒有甚麼人了,如今雖說只剩下一個親兄長,但當初父皇登基封賞後宮之時,便是那淳妃的父兄在外頭做著小官,也因此得了一個虛餃,可是自家那舅舅卻是半句未提。
之後母妃無法,便只得自己出銀子,給舅舅在臨安城中安家,又買鋪子做生意,舅舅不過一個小小的商人,如今怎得能進出官宦府邸?
燕岐瑜不由暗暗起疑,當下吩咐道,
「明日再去盯著!」
如此這般連著盯了十來日,自家那舅舅每回都是領著人進出這個侍朗,又那個大夫的府上,燕岐瑜越發迷惑,直覺此事不好,跑到淑妃面前旁敲側擊,卻怎麼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這事也是巧了,偏偏燕岐瑜手下的小太監,眼兒是個尖的,這一日悄悄跟在吳富貴後頭,卻是突然見著一個有些眼熟之人,低下頭想了又想,
「咦!這不是宮里的人麼?」
這小太監眼尖又記憶好,只陪著燕岐瑜去御書房時遠遠見過此人一眼,便已是記在了腦子里,回到宮中同燕岐瑜說起此事,燕岐瑜立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事兒不對啊!」
舅舅每日里領著人進出各處府邸,身後卻是跟著父皇的人,這……這是父皇在暗中派人監視舅舅麼?
為何要監視舅舅?
難道舅舅私下里作奸犯科?
也不對呀,便是舅舅犯下甚惡事,也自有衙門刑部之類的去管束,舅舅這無品無階的窮酸皇親,怎麼能勞動父皇派了大內高手跟蹤?
燕岐瑜越想心頭就越是發寒,在寢宮里來回的踱著步子,幾乎要將寢宮的地面都要磨出火花來了,當下一甩袖子,
「不成,我要去問問母妃!」
當下急匆匆去了含露殿,連連呵斥眾人下去,連那周良都給趕了出去,淑妃見狀不由驚道,
「我兒這是出了何事,可是在外頭受了人欺負?」
燕岐瑜應道,
「旁人沒有欺負兒子,倒是母妃欺負兒子啦!」
淑妃听了奇道,
「我兒說的甚麼話,母妃怎麼會欺負我兒,母妃把你當眼珠子般疼著,怎會令我兒受委屈!」
燕岐瑜聞言立時問道,
「母妃若是真不想我受委屈,為何舅舅在外頭行事,母妃要瞞著我?」
淑妃听了一愣立時又強笑道,
「我兒說得甚麼,母妃怎得不懂了?」
燕岐瑜緊緊盯著她道,
「母妃不必瞞我,舅舅為何近日頻頻出入各位朝中大臣的府邸……」
不但頻頻出入,還將兩個來路不明之人往里頭領,以舅舅的身份,若不是頂著母妃的名頭,又或是……自己的名頭,小官小吏也就罷了,那些朝上重臣府上,只怕連門房都能用臉色甩他一個跟頭!
「母妃,您就直說了吧,舅舅打著您的幌子在外頭做了甚麼?」
「這個……」
淑妃沒想到這事兒竟被兒子知曉了,當下卻是支支吾吾不知應如何應答,燕岐瑜見狀更是心驚,連聲追問道,
「母妃您可切切不能犯糊涂,若是舅舅做出了錯事,牽連了您與兒子,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他們母子在宮中本就不受寵,如今就靠著與父皇心里那一點子舊情,才能在這宮中立住了腳跟
若是因著舅舅壞了事兒,那他們在宮中的日子便艱難了!
這些道理淑妃如何不知,被兒子逼得急了,良久才支吾著道,
「你舅舅不過就是為人引見引見些朝臣罷了,也做不出何惡事牽連我們母子的!」
燕岐瑜听著便覺著不對,
「舅舅為何人引見朝臣?」
「這個……這個……」
淑妃支吾不肯言,急得燕岐瑜上前一把拉著她寬大的袍袖,
「母妃,你快說呀!」
淑妃應道,
「不過……不過就是幾個遼境來的商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