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一拉黃蕊道,
「快吃菜!再不吃便要涼了!」
卻是將話岔開,倒讓那劉三娘子轉過頭來與崔十娘對視一眼,又各自轉開。
連自己妹子都這般為她掩飾,看來這世子夫人也未必如外頭瞧著那般光鮮!
她們都是高門出身,大家後院里的事兒見得听得也多,自家母親又或是姐姐、嫂嫂等外頭瞧著一派貴婦雍容,心里頭的苦楚,她們也是知曉的。
似黃夫人那般,膝下兩兒一女,夫君寵愛,劉三娘子卻也知曉自家親哥在外頭花天酒地,尋花問柳,只他也曉得分寸,不曾鬧出將煙花女子帶回府的事兒,但在外頭如何她便不知曉了,嫂嫂也曾鬧過幾回,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而那崔十娘子卻是想著自家六姐姐,嫁人三年一無所出,如今夫家正在逼著她應允納妾,听說人早就選好了,便等著六姐姐點頭了,而六姐夫于此事卻是可有可無,只當自己提意納妾便已是盡了夫妻情份,卻不知六姐姐早背著人不知哭了多少回。
唉!
兩個雲英未嫁的小娘子都齊齊嘆了一口氣,
「看來還是在家時好些,這女人家嫁了人,縱是高官厚祿,富貴榮華又如何?總歸都有那說不完的苦水往肚子里咽的!」
對面的四丫與黃蕊卻是茫然不知兩人為何嘆氣,只一口接一口喝那香香甜甜又帶點兒酸的青梅子酒,里頭穆紅鸞三人也是吃的滿面紅光,嬉笑打鬧,卻是不知這外頭早有人亂猜亂想了!
這一場宴會吃足了兩個時辰,之後又移駕到後院,打開水道用小船將幾人送到了江邊躉船之上,吹著夜風賞景夜談,直到三更才各自回去歇息。
即是出來松散,第二日個個都睡到了日上三竿,吃罷了午飯穆紅鸞便請了她們去鳧水,
「這內院里全數都是丫頭婆子,我們自家在池子里頭撲騰,倒也沒有甚害羞的!」
崔夫人聞言歡喜道,
「好,我四歲時也曾跟著父兄到江邊鳧水,只一晃過去十幾年便再也沒機會了!」
這時節的女子沒幾個會鳧水的,家里的小郎們倒是要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小娘們卻只許關在家中繡花識字,有那能騎馬的已是家里十分寵愛了。
眾人聞言都個個興奮起來,在這處遠離了臨安,僻靜又富麗的院子里都放開了拘束,想好好玩兒一番。
穆紅鸞領著眾人去室外那大池,這乃是引了江水專用來鳧水的,只這處宅子他們一年到頭也用不到幾回。
這廂一個個月兌了衣裳只穿薄衫,沿著台階緩緩下去,眾人里只穆紅鸞會鳧水,當下便有模有樣的教了起來,幾人放開了膽子跟著學,便是那矜持的劉三娘子也跟著驚笑尖叫很是快活,這里頭黃蕊倒是學得最快的,不過半個時辰便能在淺水里緩緩游動了。
那黃夫人年紀最大,膽子也是最大的,自家不會還專往深水里去,穆紅鸞怕她溺水忙過去拉了她回來,黃夫人抹了臉上的水沖她哈哈笑著道,
「真是暢快!」
當晚又是吃酒夜宴,之後又去江邊垂釣,夜游江心,每日里換著花樣兒玩耍,倒是十分盡心,眼看著五日過去,當晚又設最後一宴,卻是務必要眾人盡興而歸。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個個都是酒到杯干,吃到一半便有了五分醉意,春芽進來悄悄道,
「夫人,世子爺過來了!」
穆紅鸞一愣,
「他怎得過來了?」
五日休沐,前頭他從這院子里走的,隔了五日也要明日才能回府的。
春芽悄悄道,
「世子爺特意告假過來接您的!」
穆紅鸞點頭,
「即是如此,伺候著世子爺洗漱吃飯吧!」
春芽應了一聲便退下去。
崔夫人見此情形便問道,
「紅鸞妹妹可是有事兒,若是有事兒你自去就是,不必陪著我們!」
穆紅鸞笑著擺手道,
「是世子爺過來了……」
黃夫人聞言忙道,
「即如此,我們便散了吧!」
穆紅鸞笑道,
「這酒才吃了一半,怎得就要散了,這處全是女眷,他也不好過來,待明日再見禮就是!」
當下忙又招呼眾人吃酒,只這麼一岔,雖說蒲國公世子不會過來,但總都有些拘束,再吃了一會兒便都說要回去睡了。
穆紅鸞無奈只得讓丫頭們送她們回去,自己起身時有些搖晃,四丫過來扶她道,
「大姐小心些!」
與黃蕊一左一右扶著她出來便往她住的院子里走,眾人前前後後剛下了樓,卻是花徑盡頭處,一個高大的身形正快步過來,見著穆紅鸞便喚道,
「長真!」
眾人見這情形知是蒲國公世子,忙停下來讓到一邊,穆紅鸞醉眼兒微眯,認出人來,
「你怎得過來了?」
燕岐晟剛洗漱過,換了衣裳听春芽說夫人有些醉了,便顧不得失禮便過來瞧她。
拿眼一掃旁邊的黃夫人與崔夫人便上前見禮,兩人也忙回禮,一旁的劉三娘子與崔十娘子也微微側過身去與世子爺見禮。
這廂偷眼兒打量眼前高大的男子,都是心中暗道,
「世子爺瞧著好生威武俊朗!」
臉上微紅卻因吃酒的緣故,又是夜色籠罩,倒是無人發覺。
燕岐晟讓過一邊,垂頭待她們過去,這才過去扶了妻子,穆紅鸞撲到他胸前,
「長青,你來了!」
燕岐晟有些無奈的瞧著她面泛飛霞,媚眼兒半眯的樣子,說話間酒氣撲鼻便問她,
「你這是喝了多少?」
伸手一捏她鼻頭,
「我到如今才知曉,你竟是個酒鬼呢!」
穆紅鸞只是呵呵的笑,燕岐晟卻是打發四丫與黃蕊道,
「你們回去早些歇息了!」
兩人點頭稱是乖乖兒手牽著手走了,燕岐晟這才伏身將她橫抱了起來,轉身往來路走去,一面走一面笑道,
「酒鬼兒,我今晚若是不來,也不知你要灌多少,你這幾日便是這般夜夜醉酒麼?」
穆紅鸞只是笑,兩條縴長的腿兒亂晃著,卻是一不小心將那繡鞋甩到了路邊池中,燕岐晟停下看了看便要走,穆紅鸞立時嚷道,
「我的鞋……」
「即是打濕便棄了,再換雙新的便是!」
卻那知自家妻子借著酒勁兒不依,嚷道,
「不成……放我下來,我……我自家去撿!」
燕岐晟還要再走卻被她勾著脖子,身子亂晃,直是嚷嚷,無奈只得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坐到廊邊,
「你且等著我去撿……」
探頭一看,見那繡鞋一時還未沉入水中,正在那池水中半浮半沉的晃悠著,當下提氣縱身人已如大鳥便掠過池水,探手一撈將繡鞋撈在了手中,帶著幾聲水響便又返回了廊上。
只這濕鞋子也不能穿了,便拿在手中又去抱她,穆紅鸞卻是咯咯笑著將另一只腳也伸給了他,
「這只……也不穿了!」
燕岐晟搖頭好笑,他也是頭回見長真吃醉了酒的樣兒,只覺甚是嬌俏可愛,這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便是醉酒也覺著她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
當下笑著單膝跪下給她月兌了另一只腳,卻被她一只腳抵在了胸口上,抓了那小巧的腳兒作勢要咬她,穆紅鸞嘿嘿一笑一腳蹬在他胸口上,燕岐晟一個不慎便坐倒在了地上。
穆紅鸞瞧著不由哈哈大笑,一雙小腳在他堅硬的小月復上頭亂踩,燕岐晟忙伸手抓了,
「長真別胡鬧!」
穆紅鸞只是晃著身子笑,燕岐晟無奈搖頭失笑,起身去抱她,
「長真……你這個酒鬼兒……」
一提了她的繡鞋,橫抱著人又往前走,穆紅鸞伸手勾著他的脖子,臉頰緋紅,紅唇欲滴,
「長青……」
「嗯……」
她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長青你最好了!」
燕岐晟寵溺的啄了啄她的額頭,
「你乖些,回去任你鬧……」
低沉著聲音哄著懷里的酒鬼兒,一步步穩穩走了回去,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藏在暗處的人才直起了身來,
「原來……他竟是這樣寵愛妻子的麼?」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任妻子醉酒胡鬧,為她屈膝跪地月兌鞋去襪,任她放肆任性,卻只有滿臉無奈與寵溺,那樣珍惜愛憐,
世子夫人……真是好運……
遠遠看著那被抱在懷中寵愛的女子,心里涌上羨慕嫉妒,若是我能變做她在他懷中受寵應多好?
江風拂過,將那一對兒璧人的嬉笑低語吹散,留下在原地呆望的人影,只她卻不知曉,另一處也有人與她一樣暗中觀望。
黃夫人洗沐過後,出來換了衣裳才想起問自己那小姑,
「三娘子可是回來了?」
下頭有人應道,
「回夫人,三娘子剛回來,正在沐浴!」
黃夫人點了點頭,
「讓三娘子早些歇息!」
這幾日放縱又是最後一夜,酒菜都吃得多了些,三娘子向來愛積食,前頭回來半路上便說要多逛逛,現下回來了便讓她早歇息,明日好早些起身回臨安……
第二日穆紅鸞是被自家夫君吻醒的,睜開眼瞧見的便是長青赤果的胸膛,一時間有些恍惚,抬起頭見他長發披散,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長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