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韞回轉身來沖著穆紅鸞正色道,
「長真!這事兒想來你也應是明白了七八分,倒也不用瞞你,官家忌憚我多年,當年長青年幼,又為了你們母親,我才遠走太原,卻是沒想到他一逼再逼,到如今我們也不得不還手了!長真,你可明白眼前情勢?」
哼!因為一句話,這麼多年燕瞻對我一直心有芥蒂,到前頭夏氏的事兒,我一忍再忍到如今他總算是動手了!
穆紅鸞听了點頭,這其中牽扯多少官家與自家公爹陳年舊事,她自是不知也不必過問,她只知曉自己上了蒲國公府這一條船,便是與燕岐晟綁在了一處,夫妻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自是一心要向著蒲國公府的,當下沖著燕韞點頭道,
「公爹說的話,兒媳是明白的,兒媳即是娶給了長青,自是與他榮辱于共的。公爹放心,長真自會打理好份內之事,令您與長青無有後顧之憂的!」
燕韞聞言欣慰點頭,
「好孩子,我就知曉你不是個普通的女子!」
這孩子天生的俠義心腸,配長青即能共富貴也能同患難!
我們家長青果然是個有福的!
燕岐晟耳听得穆紅鸞所言心下感動,卻是當著燕韞不好表露,只得悄悄伸出手去借了衣袖的掩飾握緊了她的手,穆紅鸞縮手不及又不敢用力掙扎,只得任他緊緊握住。
燕韞瞧在眼里心里歡喜又道,
「再用不了多久,眼看著長真要十六了,之後選個日子你們便圓房,也算是了了我與你們母親的一樁心願!」
說起圓房兩人都是紅了臉,穆紅鸞對上燕岐晟灼灼的目光,雖是兩世為人但總歸沒有他臉皮厚,實在在這書房之中呆不下去。
只得轉頭瞧了瞧外頭天色,借口要回去歇息便退了出來,燕岐晟與燕韞卻是關在書房之中徹夜長談。
「呼……」
穆紅鸞抬頭看了看頭頂星辰,伸手拍了拍自己熱烘烘的臉蛋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即是遇上了事兒便不能怕,總歸兵來將擋,好好與長青同度難關吧!
……
隔了五日,蒲國公府一派平靜,穆紅鸞照舊每日在錦瑟樓里處置家務,管理大小雜務。
只幾位管事自燕大到燕五卻是時常忙得不見蹤影,燕韞的書房之中也常常是徹夜明亮,燕岐晟這幾日回來的很晚,回來到穆紅鸞閨房之中坐一坐,卻是帶著一身的酒氣,偶爾身上還有脂粉味兒,燕岐晟見了她便拉著手道,
「長真,接下來這陣子我怕是要時常流連外頭,不常歸家了!你可定要信我,外頭的女子我連眼角都不給一個的!」
說話間卻是面露委屈,一雙明亮的眼兒可憐巴巴瞧著她,倒與那被自己扔下床的紅將軍有幾分想似,穆紅鸞眼珠子一轉便知他為何要如此。
當下橫了他一眼,故意氣道,
「你在外頭花天酒地盡興縱情不說,轉回頭還要到我面前來買乖,兩頭便宜都讓你佔盡了!」
燕岐晟聞言急了,忙左手摟了她腰,右手舉了三個指頭發誓道,
「我若是有半句謊言必遭天打雷劈!」
穆紅鸞聞言一指頭戳在他額頭上,
「傻子,亂發甚麼誓!我自是信你的,但你自家身處脂粉陣中可能守得住?
「守得住!自是守得住!」
燕岐晟見她總算是信了自己,心下便是一寬,轉身抱了她上榻坐好,
「你那般聰明自是能明白,這般做法是為了甚麼……」
卻是略略同她提了提各種打算,只這中間牽扯朝臣,牽扯各處局勢,穆紅鸞听了也是一知半解,不過總歸做到對外頭的情景心中有數,能遇事不慌!
只燕岐晟這樣已是很難得了,這世上的多數男子都當女人無知無識,只能攀附男子生活,便想將她們關在後院一方天地之中,自不知外頭事世如何,待到遇起事來女人家張惶無措,慌亂無知時,又怪人頭發長見識短只能做拖累!
卻不知你平日里只讓人糾纏在家事之中,營營碌碌,又如何讓人長見識增本事,能遇事不亂?
這樣的日子也是過了半月,外頭采買的小管事卻是進來請示道,
「少夫人,今日里臨安城中大肆搜捕逃犯,市面上動蕩,可是要多買些預備著!」
穆紅鸞聞言挑了挑眉頭,
「抓甚麼逃犯,怎得還令得市面動蕩了?」
那小管事應道,
「說是天牢之中有犯案累累的江洋大盜,卻于昨夜里被人從天牢之中劫了出來,官府四處張貼告示,說是那大盜身上背了數十條命案,是官家欽點要拿的慣匪,剛抓著沒有幾日便被同伙從天牢之中劫了出來,如今正在滿城搜捕這大盜與同伙!」
那小管事頓了頓又道,
「因著這伙子人似是並未逃遠,還在臨安城中潛伏,因而官府如今要封鎖城門,只許進不許出,要過往行人嚴加盤查,便是城外送菜的進來也要被搜查,只怕這市面上的東西都要受波及,明日便不好買了!」
穆紅鸞聞言點頭,
「多采買些也可,不過不必太多,存上三日的便成了!」
小管事領命去了,一旁的夏竹舌頭悄聲沖那幾個道,
「這幫子人果然厲害,能在天牢里劫人呢!」
那天牢是甚麼地方,都是皇宮里的高手守著呢,能被人劫了牢去,自是要身手十分高強的了!
秋蘭也是應道,
「那這幾日還是少在外頭走動,被人虜了去可如何是好?」
冬雪听了便是笑,
「姐姐顏色好,自是怕被人搶了去做壓寨的夫人,我們想人搶也無人搭理呢!」
秋蘭也是笑,
「我怕甚麼……」
說著悄悄瞧了一眼穆紅鸞,眾人都是點頭,這屋子里最美的自是少夫人,進出才是要多派些侍衛呢!
不過……遇上了少夫人,也不知是誰虜誰呢!
到了半夜里果然有那「**大盜」悄悄潛入了閨閣之中,這麼往床上一撲便被人翻身按在了下頭,
「長真……」
來人懶懶的叫了一聲,便往那還帶著溫香的被子里鑽,穆紅鸞嫌棄他一身汗味往外頭推他,
「去榻上睡!」
燕岐晟卻只是把腳上短靴一蹬,伸手解起外衫來,還未等穆紅鸞回過神來,人已是赤著胸膛鑽進了被子里,那汗味燻得穆紅鸞自床上起身瞪他,無奈只得讓出床去,自己睡窗旁的軟榻。
「把人給救出來了?」
燕岐晟應道,
「孫延榮那小子不肯跟我走,只把那遼人弄了出來!」
「他為何不走?」
「那小子死要面子,說是這麼出去就成了逃犯,便是要殺要剮也認了,不肯就這麼東躲西藏一輩子!」
那孫延榮倒是有些骨氣!
「那遼人……可是殺了?」
燕岐晟沉默片刻應道,
「沒殺他……」
你當為甚麼沒殺他?
那拖忽兒也是個機靈的,他先前被逮到了天牢之中,也是問過話受了刑,便只有人問他可是認識蒲國公子燕岐晟。
那拖忽兒只見過燕岐晟一面,說沒上兩句倒動起手來,如何知曉誰是燕岐晟,當下只是搖頭說不知,這廂被人一通毒打又是拷問。
只這草原上的漢子最是直來直去,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便是人誘供威逼都無用,他只咬死了就認識孫延榮一個,到後逼急了連那想佔他便宜買寶石的掌櫃的都招了出來,說起燕岐晟只搖頭不認識。
他被拷打又听隔壁的孫延榮也受了折磨,不由暗罵這姓孫的騙他,
「不說是甚麼功勛之後麼,怎得照樣同老子一般也要挨打,必是騙人的!」
只那姓孫的這一回倒是有些骨氣,竟是熬過了七八日卻是咬死都未松口,只說是與燕岐晟並無半點干系,只自己一人所為!
拖忽兒經了這幾日也瞧出些端倪來,那些人原來是想趁這機會尋人晦氣,有一日夜里趁著守衛不在,悄悄叫了孫延榮說話道,
「你招了有甚要緊,左右都是他們姓燕的事,你夾在中間不白挨了麼?」
孫延榮聞言罵道,
「你曉得個屁,老子不會出賣兄弟,這事兒本就與他無干,憑甚將他拖進來!我現在恨只恨當時沒有听他的話,早早將你小子弄死了,便沒有這事兒了!」
拖忽兒听了卻是大笑,
「好!好!好漢子,你這樣的好漢子,我拖忽兒若是能出去,必還同你做生意!」
孫延榮听得呸一聲吐出一口血痰來,
「爺爺若是再與你做生意,爺爺便不姓孫!」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外頭有一道火光閃現,有幾道黑影快步閃身過來,也不知手上如何動作,嘩啦啦卻是將鎖牢門的鎖給打開了。
有人在外頭叫了一聲,
「榮哥……孫延榮!」
孫延榮一愣自是听出來人聲音卻是急了,破口大罵道,
「燕……你他娘的瘋了,你竟敢私闖天牢……你……你不要命了!」
那人影幾步進來拉他,有人到隔壁去背拖忽兒,孫延榮被他抓著手臂便往背上拖,急得大叫道,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爺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