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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記憶不靠譜

李苒圍觀了曹謝兩家這場婚禮,到王舲出嫁時,就熟門熟路了。

一早上,先和周娥一起,找個地方,喝著茶看好了過嫁妝,悠悠閑閑吃個飯,再往王家過去。

王家從下到上,都是一派從容淡定,嫁女兒這樣的事,在王家,大約是算不上什麼大事的。

李苒跟著婆子,徑直往王舲居住的院子過去。

王舲院子里已經擠滿了各家小娘子,正嘰嘰喳喳商量著怎麼攔門打女婿。

李苒站住看了一會兒,看樣子打頭的是曹四娘子和楊家大娘子,看起來,曹四娘子和楊家大娘子就是全無章法的一通亂指。

李苒一邊笑,一邊往上房進去。

照這個架勢,這場攔門,難也難不住,打也打不了。

上房內也站滿了人,見李苒進來,幾個小娘子小媳婦忙站起來,讓進李苒。

王舲已經開好了臉,正在一件件往頭上扎珠翠。

謝沛緊挨王舲站著,看到李苒,忙曲膝見禮,又往旁邊讓了讓。

李苒一直微笑著,不停的和眾人欠身曲膝,又還了謝沛的禮,才站到王舲側前,看著坐得端直,只沖她轉著眼珠的王舲。

頭上珠翠插滿,一個婆子小跑進來稟報︰迎接的隊伍,已經到大門口了。

屋里的小娘子小媳婦呼啦啦都往外跑。

迎親隊伍到了大門口,那那位京城第二好看的新郎倌,很快就要進來了。

這攔門打女婿,能打的是一定要打上一下兩下的,不能打的,也得離得近些,看清楚熱鬧,也看清楚新郎倌兒。

屋里只余下謝沛和李苒。

李苒看著謝沛笑道︰「你不去看看?」

「那我去看看了,你陪著六姐姐。」

謝沛正在猶豫中,听李苒問起,忙笑應了,腳步輕快的出了上房。

「她看著甜得很。」

李苒沖著謝沛的背影,努了努嘴道。

「嗯,說是曹三郎待她極好,吳老夫人也待她極好,林夫人也是極好。」

王舲笑著,一連用了三個極好。

「她是個有福氣的,你也是。」

李苒看著滿頭珠翠之下,顯得明艷了許多的王舲。

「剛剛阿沛說,她要是晚一個月出嫁就好了,這樣你出嫁的時候,她就能去打女婿了,我也是這麼想。」

王舲側耳听著外面一陣陣的喧囂熱鬧,和李苒低低笑道。

「就算晚一個月,阿沛也不能打女婿吧?」李苒笑起來。

她是謝將軍堂妹,能跑到女家去打自家堂哥?

「就是說說,謝將軍煞氣重,到現在,我還沒听誰敢夸過口,說那天一定要打的,都是一句肯定不敢。」

王舲一邊說一邊笑。

「六娘子,已經快到院門口了。」喜娘從門口回來,笑著提醒。

「我到外面看看。」

李苒抬手在王舲肩上按了下,站起來往外走。

李苒避在廂房里,看著院門被 的推開,一群小娘子拿著纏綢裹棉的麻桿,你推我我擠你,麻桿打麻桿。

霍文燦和幾位伴郎極其配合,在一群根本打不著他們的小娘子中間,唉喲著求著饒。

整個院子里彌滿了喜慶和熱鬧。

王舲從上房出來,踩著紅毯前行。

李苒跟在一大群小娘子的最後,在喜慶熱鬧的鼓樂聲中,遠遠听著司儀的宏亮的喊聲,一直听到外面響起落雨一般的銅錢落地聲。

李苒悄悄出來,和周娥一起,回去了長安侯府。

……………………

河間郡王府一派熱鬧喧囂。

杜王妃渾身上下抖落著抖不盡的喜悅。

她這三個媳婦兒,個個都是她最想娶回來的那位姑娘,

尤其是這個三兒媳婦,她從她七八歲起,就看進眼里心里,心心念念想到現在,總算娶回來了。

這會兒,這份滿足和高興,讓她看什麼都覺得美好無比,順眼無比。

她這一生,哪怕從今天以後都是坎坷,也能算得上一輩子稱心如意!

賓客逐漸散去,霍文燦帶著幾分酒意,進了新房,被一堆喜娘推著拉著,成了結發禮,再被一群丫頭侍候著收拾好換了衣服,滿屋的喜娘丫頭如潮水般退出。

滿屋的耀眼的喜慶中,通紅明亮的龍鳳燭下,霍文燦微微眯眼,看著已經換了衣服,端坐在床邊的王舲,有幾分怔忡恍惚。

王舲抬頭看著霍文燦,見他神情怔忡,微微蹙眉,仔細看著他問道︰「酒喝多了?」

「我什麼時候喝多過?」

霍文燦下意識的一句懟回去,呆了呆,嘀咕了一句,「沒多。」

「還是喝些醒酒湯吧?」王舲看著霍文燦,試探問道。

「不用。」霍文燦皺起了眉,「真煩。」

王舲眉梢挑起,霍文燦迎著王舲有了幾分不滿的目光,一踫而閃,後背卻趕緊挺直起來,聲調往上,透著強硬道︰

「你該知道,我沒看上你!我這是退而求其次!」

王舲低低哈了一聲,斜睨著霍文燦,慢吞吞道︰

「長安侯府那位老夫人,曾經在皇上面前,替我向謝將軍提過親,這事你知道嗎?」

「嗯?」

霍文燦一臉愕然,這事他真不知道。

「謝將軍能看上你?」

「瞧你這話說的,謝將軍要是能看上我,我還能嫁給你?

不就是沒看上嘛。

謝將軍沒看上我,四娘子沒看上你。」

王舲手指點向霍文燦,又指了指自己,「咱倆都是人家不要的。」

霍文燦呆了一瞬,瞪著王舲,「唉你……」

話沒說完,噗的笑起來,一聲長嘆,幾步過去,側身坐到王舲身邊,「你說得對,這也算緣分是吧?」

「可不是!」王舲一邊說一邊笑。

「我跟謝將軍比,差得挺遠,你跟四娘子差的不多。」

霍文燦回轉了一句。

「嗯,我不嫌棄你。」王舲點著頭。

「你真不嫌棄我?你從小一直對我這樣。」

霍文燦用力往下扯著嘴角,扯出一臉的鄙夷。

「我背錯幾句書,你這樣,我破題破歪了,你也這樣,你一直都是斜著眼看我。」

「我覺得是你想多了。

要是因為念書不好就瞧不起人,那這天下,哪還有我能瞧得起的?」

「嗯?」霍文燦呆怔片刻,猛的哈了一聲,「你可真夠自大的!」

「那是!我這學問,就跟你那風儀一樣……」

「你敢笑話我!」

王舲的話被霍文燦一聲怪叫打斷,霍文燦撲上去,按著王舲,對著近在咫尺的王舲的笑臉,唉了一聲,「雖然……那啥,我肯定對你好,能多好就多好。」

「嗯,我也是。」

也不知道是因為霍文燦這句話,還是他離她太近了,王舲一張臉緋紅起來。

……………………

九月的京城還是一片秋意盎然,走了一個月,就是寒天凍地了,路也一天比一天難行。

剛進了十月,趕了將近一個月路,哭了小半個月的李清柔病倒了。

孫大慶連夜趕路,進了座大城,請了幾個城中名醫,都說沒有大礙,不過是心神衰弱,又受了風寒。

休息了七八天,等李清柔徹底好了,這行程就有些緊了。

孫大慶到霍帥軍中,是要限期報到的。

孫大慶照客棧老板的建議,在當地買了輛雙層車廂帶夾棉的大車,又添了輛車專門裝上好的明炭,再次啟程時,這行程就十分緊張了。

李清柔病了這一場,瘦了一整圈,再啟程時,不哭也不鬧了,除了不說話,別的都讓孫大慶覺得好得不能再好。

緊趕慢趕,總算在限定日期前一天,離霍帥駐守的歸原城只有一百多里地了。

「阿柔,還有一百來里地,咱們今天就能到了,進了城,咱們先去大哥家,到家就好了。」

風雪交加中,孫大慶敲了敲車廂板,雖然李清柔從不理會他,可他還是覺得很興奮。

這一路上,實在太辛苦了,到了姐姐家,至少能暖暖和和的,好好吃一頓,安心睡一覺了。

「大爺,您瞧前頭,象是喊咱們?」

走在最前的護衛沖孫大慶揮著手,大聲叫道。

風雨中,隱隱听到有人高喊︰「是忠勇伯府孫家大爺嗎?」

「是!」

孫大慶先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再沖到車子前,用力拍著車廂。

「阿柔,大哥打發人來接咱們了!咱們快到了!」

迎面而來的人馬順著風雪,過來的很快,沖在最前的一匹馬,迎著用力揮手大叫的孫大慶,高喊了一聲︰「大慶?」

「姐!」

孫大慶听出聲音,片刻驚愕後,再一聲姐里,透著濃濃的哭腔。

「阿柔沒事吧?听說病了?」

李家大女乃女乃,孫大慶長姐孫秀娘馬術精良,經過孫大慶,拍了他一下,馬速不減,直沖到大車旁。

車門從里面推開,李清柔探頭出來,看著騎在馬上,穿著厚實長大的皮襖,裹的分不出男女的孫秀娘。

「大嫂。」

「開條縫就行,外頭冷,怎麼瘦了這麼多?你把門關上吧,還有一百來里路,咱們到家再說話,把門關上。」

孫秀娘沒下馬,把手從皮手統里拽出來,伸手模了模李清柔,替她拉上車門,一迭連聲吩咐道。

車隊比剛才快了不少,午時剛過,就看到了風雪中的歸原城。

一隊十來個人從城門里沖出來,迎上孫秀娘和孫大慶。

「大哥!」孫大慶一聲高喊中,透著濃濃的喜悅。

李清柔听到孫大慶一聲大哥,急忙推開車門,「大哥!」

「快關上門!冷得很。到家再說話。」

李清安和孫秀娘幾乎同時叫道。

跟在車旁的護衛忙伸手拉上車門。

「你先跟我去帥衙報個地,正好,明天一早要出城哨探,是我帶隊,你跟我一起去。」

李清安看著車廂門關上了,轉頭和孫大慶說公事。

「好!」孫大慶毫不遲疑的點頭答應。

來前,他阿娘,還有陳家太婆,張夫人,都再三交待過他,到了軍中,要听大哥大嫂的話。

孫大慶跟著李清安往帥衙過去,孫秀娘帶著李清柔的大車,往歸原城的住處過去。

歸原城和一切的北方城鎮一樣,到處都空曠闊大,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灰白,就連樹,也是頂著雪披著冰,仿佛已經被凍死了一樣。

李清安的住處,一圈矮土牆圍著空大的院子,車子人馬全部進了院子,也不過才佔了一小半。

孫秀娘下了馬,看著李清柔下來,忙上前將她身上那件貂皮斗蓬拽住裹緊,看著緊跟後面的丫頭道︰「你也裹緊了再下來。咱們趕緊進屋,屋里暖和得很。」

孫秀娘半拖半抱著李清柔,穿過粗陋的二門,進了上房。

屋里溫暖如春,李清柔坐到熱熱的炕上,接過丫頭遞上的驅寒湯,低頭喝著。

「大慶寫信說你凍著了,來,把襪子月兌了,我看看生凍瘡沒有,要是生了凍瘡,得趕緊揉開,不然就得年年生,又癢又痛。」

裹得比粽子還厚的孫秀娘一層層月兌下衣服,月兌到一身棉裙薄襖,從到李清柔旁邊,月兌下她的襪子,托著她的腳仔細看。

「大嫂。」

李清柔鼻子發酸,滿肚子委屈里,好象不全是她自己的委屈。

「有點兒凍著了,不過沒事,就一點,讓她們給你揉了揉,揉上幾天,徹底揉通了就好了。

你這鞋不行,大慶也真是,怎麼連該穿什麼樣的鞋都不懂,唉,委屈你了。」

孫秀娘叫了個老成婆子過來,給李清柔揉著凍硬的後腳跟,拎起李清柔的鞋子看了看,再去捻她的衣服。

「我一直在車里,就沒要他路上買的鞋子。」

李清柔低低解釋了句。

「這邊冷的一會兒就能凍死人,就是上車下車的功夫,都能凍壞了。

听說你們要過來,我跟你大哥……平安到了就好。」

孫秀娘含糊了幾句,壓下再一次涌上來的難過痛心。

家里的事,從老二老三的信里,她和李清安早就知道了。

婆子將李清柔的腳揉到發熱,幾粒小小的結節模不到了,給她穿上襪子鞋子。

外面幾聲馬嘶。

孫秀娘忙站起來,「你大哥他們回來了,咱們先吃飯,你愛吃魚,這城邊上有條河,今天一早讓人去鑿冰捉的,你大哥說,這魚比京城的魚好吃多了,一會兒你嘗嘗。」

孫秀娘伸手扶起李清柔,一邊示意小丫頭帶李清柔從屋里走,一邊拿起狐皮長襖。

「你從這兒過去,這屋里都是通著的,不用出去,我出去瞧瞧。」

李清柔嗯了一聲,卻跟在孫秀娘身後,往門外走。

小丫頭急忙抓起李清柔那件貂皮長斗蓬,沖上去給她裹上。

李清柔出了屋門,就看到李清安和孫大慶說著話,大步往正屋過來。

李清柔呆呆看著迎著她過來,高矮胖瘦幾乎一樣的兩個人。

她竟然分不出哪個是她大哥,哪個是孫大慶!

她的印象中,大哥是那麼的高大英武……

「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屋,外頭冷得很,你這鞋不行。」

孫秀娘回頭看到李清柔,急忙將她推回屋里。

李清柔呆站在門里,怔怔的反應不過來。

她的大哥,怎麼能和大慶一樣,一樣到分不出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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