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送了茶水點心上來,兩人看著擺好,正要說話,王手指微抬示意李苒,李苒忙跟著站了起來。
一個二十歲左右,面容精致秀美,氣質極好的女孩子,手里牽著個十歲左右,看起來嬌憨可喜的小姑娘,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往兩人過來。
王上前一步,曲膝見了禮,側過身,先示意李苒笑道︰「這位李家四娘子,想來你們都是知道的了。」
女孩子笑看著李苒,松開小姑娘,一行四人曲膝見禮。
李苒跟著曲膝,兩只手似是而非的搭了搭,她們都是寬大長袖,她實在看不清楚她們那兩只手都是怎麼搭的,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她既沒放在心上,也沒留心學習過。
「這是魯國公府上,柳家大女乃女乃,是我表姐。」王先介紹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這就是那天讓霍三公子酸話連連的那位柳大公子的媳婦兒,果然有林下之風,這份長相,這份氣度,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讓她想起見之忘俗這四個字。
王側頭看著驚訝而笑的李苒,「看你這樣子,你听到了什麼了?見過我表姐?」
「沒見過,是……」李苒看向謝氏笑道︰「年前,有一回,柳大公子在樊樓會文。」
謝氏眉梢微抬,忙點了點頭,以示她知道那次會文。
「那天正好踫到三哥和霍三公子,說是柳大公子請了清風樓和會仙店的鐺頭,就帶著我去蹭這頓三家鐺頭的飯菜。三公子說柳大公子哪兒都出眾,最難得的,是娶了有林下之風的謝氏女,金童玉女一般,果然是。」
「我大哥也這麼說,大哥說他最大的福氣,就是娶了大嫂。」謝氏右邊手的小姑娘一邊說一邊笑。
「難得三公子這麼夸獎。」謝氏笑個不停,指著剛剛說話的小姑娘,「這是我大妹妹,單名一個字,楊,今年十七了,淘氣得很,往後請四娘子多擔待。」
隨著謝氏的介紹,楊大娘子楊沖李苒再次曲膝,李苒跟著曲膝而笑。
「這是二妹妹,楊,剛剛十一,也是個淘氣的,四娘子往後多指點她些。」
「不敢當。」李苒看著仰頭看著她的楊那一臉的驚嘆,莫名想笑。
這姐妹兩個,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
「這是我娘家妹妹,謝沛,和四娘子同歲,阿沛嘴笨,若有不到之處,請四娘子體諒。」謝氏再介紹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旁邊,抿著嘴笑個不停的小姑娘。
李苒笑起來,她更是個嘴笨的,看來大家要互相體諒了。
謝氏帶著三人站著說笑了幾句,正要再往別處去,王伸手拉住謝沛笑道︰「二妹妹和我們一處說話吧。」
謝氏和謝沛一起看向李苒,李苒忙欠身示意旁邊的圈椅。
謝氏輕輕拍了下謝沛,牽了楊,帶著楊往旁邊過去。
走出幾步,楊掂起腳,湊到謝氏耳邊笑道︰「大嫂,我覺得那位四娘子挺好的,一點兒也不怪,長的真好看,好看極了,快有大嫂這麼好看了。」
「還是大嫂好看!大嫂怎麼教你的?要用自己的眼看,自己的耳朵听,再用自己的心去想,千萬不能人雲亦雲!」楊從旁邊拍了楊一下。
「還要多看多想。」謝氏低低笑說了句,就示意兩人不要再多說。
李苒三人坐下,看著小丫頭添了杯茶,王指著謝沛謝二娘子笑道︰「剛才沒說清楚。我外公兩子三女,我阿娘居長,兩個弟弟,大弟弟是謝將軍的父親,小弟弟,是二妹妹的阿爹。」
王知道李苒那份一無所知,細心的再次介紹。
「二妹妹阿爹阿娘,還有兩個弟弟,都在任上,二妹妹和我外公外婆住在城外莊子里,出了正月,咱們去找二妹妹踏青去,外公的莊子靠著山,有條小河,還有道小瀑布,景色極好。」
听王說到謝將軍,李苒一下子想起來那只虎,「謝將軍養了一只虎?」
謝沛垂下眼簾,王神情微僵。
李苒頗為意外。
看六娘子和謝家二娘子這神情,難道那只虎有什麼忌諱?
可當時周娥那些話那神情,可沒有半分有什麼忌諱的樣子。
「也沒什麼。姐姐說吧。」謝沛看了眼王,微笑道。
「是沒什麼,謝將軍幼年的時候,那時候正是天下大亂,因為兵亂,謝將軍和家人走失,流落到山里,遇到那只虎,一人一虎相依為命多年,後來遇到皇上和太子,將他和虎一起帶出來。」王的話簡單而含糊。
李苒眼皮微垂,她問錯話了,這不是沒什麼,而是,很有什麼,只怕這是謝家,甚至王家,很犯忌諱的一件事。
「周將軍說,那虎也是位上將軍。」李苒笑接了句,立刻轉了話題,「听說上元節那天,都要穿白色?」
「不是非得白色,」王立刻跟著轉了話題,「也算都得白色吧,畢竟,月色之下,白色最好看。」
「六姐姐說得是,要說尚白,倒不如說是為了好看。」謝二娘子也忙跟著笑道︰「上元節那天,月光好,燈光更好,滿街的燈籠五光十色,映著白衣服才最好看。」
李苒笑起來,這兩位倒是爽直實在。
整個一場年酒中,除了中間又有幾家小娘子過來打招呼,說了一會兒話,其余時候,就是王和謝家二娘子謝沛,和李苒一起坐著,說些過年過節,以及京城掌故,各種傳說講究之類的閑話。
傍晚,送走各家女眷,曹夫人長長松了口氣。
這一場年酒相當圓滿。
那位四娘子,嗯,太婆說得對,那不是個惹事的,不過是個不能惹的,今天沒人惹她,一切圓滿!
……………………
李苒順順當當回到翠微居,剛進了垂花門,就看到上房門口一個小丫頭一聲驚呼,「回來了回來了!秋月姐姐,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李苒腳步微頓,微微眯眼看著直沖進去,立刻又直沖出來,踮腳舉手打起簾子,一臉迫切的等著她進門的小丫頭。
李苒走到上房門口,站住,看了看一臉的悲喜交加,就差高喊一聲你可算回來了的小丫頭,頗有幾分納悶。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怎麼這麼盼著她回來?
李苒還沒進屋,就听到了秋月的抽泣,「姑娘,姑娘,求姑娘……」
李苒緊兩步沖進臥室,只見秋月半蹲半跪在矮榻前的腳踏上,一只手撐著榻沿,一只手按在那張封條上,一臉淚水一額頭汗,頭發都有些蓬亂了。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姑娘,真不是我,我沒動它,我真沒動它,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就松了,我按住……我真沒動,一動都沒敢動。」
秋月話沒說完,就哭起來。
她肯定逃不過這一劫了,她要死了,姑娘這張封條啪的松開時,她就知道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就知道她要死了!
這位姑娘,殺人不眨眼!她要死了!
她才十八,她太冤枉了,她真沒動,她就是看了眼,就看了一眼!她太冤枉了啊!她要死了,她太可憐了!
「我不是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不許進這間屋,你進來干什麼?」李苒看著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秋月,慢慢悠悠問道。
「不是,我沒有,我沒進,我就站門口,站那里,就那里,就看了一眼,就一眼,它就,啪,它就開了,我怕它掉下來,要是掉下來……說不清了……
姑娘饒了我吧,饒命啊!求求姑娘,我真沒動,真沒有!我阿娘……上有八十歲的太婆,姑娘饒命,嗚嗚嗚嗚……」
秋月哭的更厲害了。
李苒側頭看著她,抓住她哭的聲噎氣短的一個小空當兒,趕緊吩咐道;「出去吧。」
「是,姑娘饒命……嗯?是是是,嗯?姑娘是要……到外頭?求姑娘別殺我!求姑娘……別殺我!」
秋月先是驚喜,接著覺得自己太能想好事了,指定是嫌在這里殺她髒了屋子,要到外頭……天哪!
「趕緊出去,洗洗臉,給我沏杯茶,我渴了。」李苒極其無語的看著驚恐萬狀的秋月。
「嗯?」秋月一下子不哭了,呆怔了片刻,這回是真反應過來,一口氣松下來,一**跌坐在地上,沒等坐穩,一骨碌爬起來,不等直起身,就急慌驚亂的往外連爬帶跑。
在姑娘改主意之前,她得趕緊爬走!趕緊!
她這條小命,大約是保住了。
李苒看著秋月爬幾步奔出去,走到榻前,彎下腰,仔細看了看纏在鎖扣上的一根細細的頭發,伸手扯掉頭發,掀開了箱子。
箱子里堆放的十分整齊,李苒看了一會兒,合上箱子蓋,出來外間。
眼看就要送晚飯過來了,她還是等吃好晚飯,洗漱好換了舒服衣服,再慢慢看箱子里的東西吧。
她極少收到禮物,大約是因為太少,所以,她特別喜歡拆看禮物。
每次拆看禮物,她都要一切準備好,關上門,然後安安心心的、仔仔細細的一點點拆開,一點點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