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韶明為著這點誤會在南郡王府里覺得自己抬不起頭的時候。何婧英早就將這點懷疑拋諸腦後。倒不是何婧英心大,實在是王府里太忙了。
在他們回府之後,大孟也從沛郡回來了。竹邑一案交由大理寺查,大孟親自去的,現在算是從明面上遞到了蕭練的手里。不過此時大孟還沒來得及跟蕭練匯報,因為蕭練還在跟一匹馬慪氣。
蕭子敬果然命人牽了兩匹馬來。驪盧與小白龍不知怎麼在陸良活下來的,小白龍倒還好,驪盧幾乎是瘦骨嶙峋,身上還有傷。而且脾氣異常暴躁,驪盧不僅對著蕭練人立而起,還對何婧英尥了蹶子,連何婧英模一下小白龍,驪盧都會一頭撞過來。
蕭練一身都是泥,一腦袋的汗,順手用沾了泥的袖子在自己臉上一擦,頓時將自己擦成了一只花貓。大孟看得直搖頭,這宛若嫡仙般的王爺,現在干著馬夫的事,還干得不太順。
大孟揉了揉自己的絡腮胡子將一本冊子舉在手中︰「王爺,這是京中與竹邑一事有牽連的官員名單,你看一眼?」
蕭練抹了抹被驪盧吐了一臉的口水,順手在大孟的衣襟上擦了擦,又將冊子拿來看了看。也難怪大孟這麼拿不定主意,雖然皇上說了疑罪從重,但京城大半的官員都在這小冊子里,這就不是大孟能拿主意的了。
蕭練將冊子遞了回去︰「你不是在寫竹邑一案的折子麼?你放一塊,一起送上去。」
「啊?這就送上去了啊?」大孟看了眼冊子,湊到蕭練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這多好的機會,可惜了啊。」
蕭練眉毛抬了抬︰「什麼機會。」
大孟拍著本子︰「這上面這些官員你要是去拜訪一下,我再呈折子上去不是更好嗎?」
蕭練斜睨了大孟一眼︰「就你這腦子,你也太簡單了。」
大孟撓了把胡子︰「王爺,我這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啊。」
蕭練翻了個白眼︰「小華佗的消息查到了嗎?」
大孟搖了搖頭︰「挨個問過了,小華佗平日里都帶著一張面具,沒人看過他的真面目,逃出竹邑之後他只用將面具揭下,就可輕易從我們的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竹邑一事,蕭練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逃月兌的小華佗,他既能換給蕭道賜一雙腿,也就能換別的。對小華佗來講,摘幾張人皮來給自己做面具對他來說就跟縫一件衣服一樣簡單。這樣的人落于人海之中,就是真正的鬼面郎君。
蕭練蹙眉問道︰「鐵匠鋪子呢?查了嗎?有沒有人在做那種精密的刀具?」
大孟搖了搖頭︰「能做出這種刀具的鋪子都派人盯著了,目前還沒有動靜。」
「蕭道賜的尸體呢?確認了是他本人嗎?」
大孟點點頭︰「年齡相符,他的腿小閻王看過,與他的年齡又不符,與你之前說的倒是吻合。」
「小閻王?」
「我們不敢用沛郡的捕快,怕他們與此事有牽連,所以從京城帶了仵作過去。」
蕭練贊賞道︰「這件事情你做得不錯。小華佗從竹邑逃月兌,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有行動。你們把鐵匠鋪子盯緊一點。」
大孟點點頭︰「好,我這就去布置一下,再加派一點人手。」
楊 之眼見大孟離去,問蕭練道︰「大孟的提議,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了那本小冊子做把柄,的確是能要挾不少官員。」
「這不長久。」蕭練拿著稻草湊到驪盧的嘴邊上,又被驪盧噴了一臉口水。蕭練抹了把臉,順手在楊 之的身上擦了擦︰「蕭雲端有一句話說得對,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願意給誰就是誰的,別想從他手里搶了去。」
「那你在大殿上跪一晚上,跪得朝臣都稱贊你仁義,你難不成還真是要給蕭雲英,蕭雲昌求情了?」
「那是老頭子讓我跪的。」
「老頭子?」
「那天陪老頭子釣魚,老頭子特意提到了武穆皇後,我便懂了。我那一跪不過是順著他的意而已。不過我懷疑老頭子是公報私仇,特意讓我跪了那麼久。」
楊 之輕輕地笑笑︰「也就只有你能叫皇上老頭子。」
蕭練認真地看著楊 之說道︰「祖宗,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事?」
「能不能等我找到了小華佗,再把真正的南郡王換回來。」
何婧英站在一旁安撫著小白龍,陡然听到這一句,心中突地一跳。
小華佗掌握的是現代醫學的技術,雖然蕭練並不懂神經外科,但現代醫學與古代醫學畢竟差距很大,只要小華佗出手,他能比其他人更先發現端倪。
楊 之看著蕭練沉默半晌,看了看何婧英,微微點了點頭︰「好,時間你定。」
何婧英微微回過頭,將小白龍食槽前的干草又添了添,手竟然還有些微微發抖,幸好剛才楊 之並沒有將這個問題拋給她。蕭練說出這句時她心里是期待楊 之會答應的,但是又感覺這是一種背叛。
在帶楊 之去太子府見太子妃之後,這種內疚感就一直盤踞在何婧英心里。芸香在祭壇上說的那些雖然何婧英問心無愧,但畢竟也是折損了太子府與南郡王府的臉面。
何況她雖然與蕭練之間有絕對的信任,但這信任是源自于二人的境遇。在這件事上這個世上除了這兩人能說上些真心話來,就剩一個時不時就會消失的楊 之。所以無論芸香說什麼,也挑撥不了她二人的關系。但王寶明卻不一定,心中難免生出些齟齬。
她原本以為會受一些責罰,卻沒想到王寶明如此明事理。在王寶明眼里,天大地大她只認自己的兒子。她兒子覺得何婧英有罪,她就端出太子妃的架子來訓斥;她兒子信何婧英,她也就信;她兒子喜歡誰,她也就跟著喜歡誰。她不聰明但絕對不傻,不會任由人當槍使。
可是如此一來,何婧英更是愧疚了。王寶明哪里知道,自己心肝寶貝疼著的這個兒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