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良皺眉道︰「本王曾經教你克己復禮,你都拋諸腦後了嗎?你怎可對王大人這般無禮?還在文惠太子的靈前如此胡鬧。你以後如何能當大任?」
蕭練不屑道︰「克己復禮?何為克己復禮?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究竟是禮重要,還是仁重要?二王叔日日禮佛,奉戒極嚴。敢問二王叔禮的是什麼佛?奉的是什麼戒?難道連慈悲二字也未曾領悟分毫嗎?」
「王爺真是可笑,大鬧文惠太子靈前已是不孝,不孝之人如何能妄談仁義?」王敬則厲聲訓道。
「敢問王大人與王司空,何為義?」何胤從台階下緩步走上,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懾。「王大人的儀程里面雖然有生祭這一項,可從來沒有提到,生祭之人是文惠太子的小妾啊。」
王融嗤笑道︰「何祭酒,太子祭典,你來得也太晚了吧。」王融面不改色地說道︰「既是生祭,由文惠太子無所出的妾侍殉葬,並無不妥。」
何胤將一卷卷宗交給何婧英。何婧英看了看何胤拿來的卷宗,心中一喜。「王大人,你可知此女是誰?」
王融一愣。霍成碧是商人之女,出身並不高貴,難道還能有什麼背景?
「王大人可听說過元嘉二十九年,太祖率領偏軍征討仇池國的事?」何婧英問道。
王融向著東方拱了拱手︰「太祖戎馬半生建立大齊,元長雖未親歷,但早已心生向往。太祖之事元長自然听聞過。」
「你說的可是太祖在征討仇池國時,在談堤城遇險的事?」王敬則倒不像王融那般滿口空話。
何婧英點點頭︰「王司空在前朝時就已官拜直閣將軍,自然清楚此事。王司空可還記得當時情形?」
雖是陳年舊事,但推翻前朝,弒殺前朝廢帝,王敬則都參與其中,少年英豪的熱血時光,即便現在已近花甲之年,當年之事也未曾遺忘。「老夫當年未曾隨太祖征討仇池國,也是畢生遺憾。不過太祖征討仇池國之時,老夫尚在朝中,對此事也算了解。仇池公楊定佔領隴右上邦一帶,在邊境作亂,勾結北朝吞噬我朝疆土。太祖當時為大司馬參軍,領建康令。當時朝中無人敢請戰仇池。太祖臨危受命,帶五千精兵攻克蘭皋戍、武興戍。將仇池叛軍推往北魏,在攻克了談堤城後遇到了北魏軍隊的反擊。太祖身陷談堤城,向朝廷求援。卻不想文帝忽然駕崩,朝中亂成一團,根本無法前去支援太祖。太祖只好火燒談堤城,退守南鄭,等到朝中局勢穩定之後,太祖才得以回朝。」
「那王司空可知道,當年太祖是如何燒的談堤城?」
王敬則鄭重地點點頭︰「當年太祖在談堤城各處埋上火石,待北朝大軍入城後,點燃城內火石,整個談堤城付之一炬。兩千北朝精兵被困談堤城火海,為太祖退守南鄭爭取了時間。」王敬則嘆口氣︰「只是我軍為了點燃火石,也有五百將士折損在談堤城中。」
「王司空可知道自請留在談堤城中的義士是誰?」
「當年自請留在談堤城中的是太祖軍中的一員副將,司馬注。」
何婧英將那卷文書呈給王敬則︰「這是從司馬家拿來的族譜,還請王司空過目。」
王敬則拿過族譜一看,臉色不禁變了。
何婧英走到祭祀車前,將霍成君扶下。「司馬注以身殉國之後,留下一個孤女,司馬柔。司馬柔後來嫁給一個姓霍的絲綢商人。霍成碧便是司馬柔的女兒。」
何婧英說道此處,王融那不可一世的臉上才有了一絲難堪。
將門忠烈之後,當然不可能與死囚一同隨意獻祭。王融強辯道︰「若她是司馬注的外孫女,為何從來沒對人提過。」
「司馬注以身殉國之時,她的母親司馬柔尚且只有十六歲,司馬柔在霍良娣不滿周歲時就因病去世。司馬注一家人才凋敝,自他死後就逐漸沒落了。她不知自己外祖之事並不奇怪。」
王融還想狡辯,卻被王敬則打斷︰「好了,王大人,此事的確是我等考慮不周。」說罷,王敬則竟然恭恭敬敬地對著霍成碧行了一禮︰「此禮是向霍良娣外祖父的英靈致歉。讓霍良娣受驚,是老夫失察。」
王敬則回頭看向蕭子良︰「皇上不在此,下官只能請示竟陵王爺了。祭祀儀程應當如何處置,還請竟陵王爺示下。」
蕭子良謙遜道︰「此事原本應當等皇上聖裁,本王不敢擅自做主。只是這一來一去恐誤了時辰。不過皇上若是知道霍良娣是忠烈之後,必然也不會讓霍良娣殉葬。依本王看,不如就讓霍良娣先行歇息,讓這些死囚繼續祭典儀程就行。」
老臣們紛紛點頭,眼下也的確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讓祭典繼續。
「不可!」蕭練一臉冰冷地站在祭壇之上。
蕭子良皺眉道︰「法身,什麼不可?」
「這些死囚也不可殉葬!」
蕭子良氣道︰「簡直胡鬧!」
王融道︰「王爺,你這樣不依不饒,難道真要擾了文惠太子安寧才算安心?」
王寶明也上前勸道︰「法身,不可失了分寸。」
蕭子良對王融點了點頭,祭祀馬車又拉著一眾死囚緩緩向前走著。哭嚎聲霎時響徹祭壇。
蕭練站在祭壇之上,對那趕車的人說︰「你若是想一同殉葬,便上來。」
那牽著車的小太監手一僵,腳步不與自主的就停住了。
蕭子良惱道︰「法身,你讓開!」
「若是不讓又如何?」
眾百官各各都皺著眉頭,滿是憤懣。不少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不成體統!」
「是啊,這樣的嫡長子,以後怎麼擔當大任。」
「哼,什麼嫡長子。皇上是明君,自然能分辨。」
「陳大人說的對,不過祖訓而已,該變還是要變。」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雖低,但那些聲音偏偏若蚊蠅一般,順著風雪就鑽到了何婧英與蕭練的耳朵里。同樣這樣的話語也鑽到了蕭子良的耳朵里。
同樣的話,在兩個人听來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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