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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生死關頭

千歲眼里憋著壞,顯然也看出他的難過。她特地多抓了幾息,直到少年開始掙扎才放開手︰「這樣行了麼?」

他二人上次握手是什麼時候,她好像沒甚印象了,但至少是好幾年前。燕三郎的手比從前更大、更暖和,也更有力了。

「嗯。」燕三郎解下項鏈,正要開口,千歲忽然叫住了他︰

「喂!」

她忽然湊近,離他不及一尺才停下,妙目微動,仔細打量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樣記在心里。

說不定,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他。

好一會兒,她才朝他慢慢點了點頭︰「祝你好運。」

燕三郎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她。

這一抱很用力,千歲嚇了一跳。

不過在她全身放松下來之前,他已經放開手,後退一步。

這一次擁抱,快得像從來沒發生過。

「祝你我好運。」燕三郎沖她一笑,這才抓起木鈴鐺低聲念道︰「留存願力,收契解約!」

木鈴鐺當中儲存著他歷次完成任務的報酬,燕三郎並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拿出來——他的力量越豐沛,一會兒十二龍混戰就越慘烈。

反正,他要是不幸殞命,留著這些願力也沒用了,不如贈給下一任主人。

更何況,他有自信。

他不會失敗,更不會死!

話音剛落,木鈴鐺表面閃過一點青光,隨後就沒有動靜了。

燕三郎抬頭,原本端坐在桌前的紅衣女郎已經消失。

屋子里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和木鈴鐺解約之後,這件寶物就恢復初始狀態,重新成為無主之物。

它沒綁定主人之前,千歲就無法外出。

熟悉的臥室突然顯得空空落落,沒有人氣。

怪事。他想,平時千歲在夜里也經常四處游逛,很少在臥房里安靜呆著,可他卻從未覺得自己的住處這樣清寂。

習慣真可怕,不知不覺就侵肌入髓,讓人割舍不下。

燕三郎長長吐出一口氣,調整心境。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想再見到千歲,首先他就得打贏。

再睜眼時,他心中已經古井不波。

少年擦了擦木鈴鐺,把它收起懷里,然後抓起一只藥瓶,把里面的五顆藥物仰脖全吞了。

要是千歲在此,一定會出聲喝止,只許他最多吞掉三顆藥。

接著,燕三郎重新盤膝坐好,開始摒除雜念,調息吐納。

一個小周天之後,他就進入了內定狀態。

在經脈里茁壯的十一條小龍似乎也察覺到什麼,搖頭擺尾,比平常更加活潑。藥物才吞入月復中,立刻就轉化為強大的真力,力量十分狂暴。

放去別人那里,大概直接將它安置去丹田了。那地方本就像河川匯聚的水庫,起一個蓄水和排洪防澇之用。可是燕三郎修行的《飼龍訣》太特殊,到現在還未開闢出丹田來容納和緩沖藥性,是以這股真力產生之後直接沖入經脈當中。

但它所過之處都有小龍撲上來狙擊,你咬一嘴,我也啃一口,個個狼吞虎咽,是以這股真力越流動越庸和,燕三郎指揮它就變得很容易了。

然而這些營養分攤下去,每一條小龍都是意猶未盡,反而被吊起胃口,在經脈中更顯狂躁。它們渴望力量,渴望廝殺,渴望奪下更大的地盤。

固守自有的經脈對于越發強壯的它們來說太小了,不夠施展拳腳。

他畢竟多吃了幾顆小藥丸。這股真力流到第十一條經脈時,並沒有變作強弩之末,而是在燕三郎的引領下配合第十一條小龍,直接撞擊全身最後一條經脈︰手太陰肺經。

有了前十一次經驗為基礎,貫穿這條經脈的難度不大,甚至比起前面都還容易一點兒。真力在里面徜徉一個來回,瞬間變作了留居在這里的最後一條小龍。

至此,《飼龍訣》第一階段要求的十二條經脈已經全部打通,十二條小龍也全數養成。

哪怕心性恆定如燕三郎,此刻也感覺出力有未逮。

十二龍俱全,每一尾都是生龍活虎,在各自的領地里攪風又攪雨。少年只覺十二正經里驚滔駭浪,該當是五百年一遇的大災,即便他拼出渾身解數安撫鞏固,那堤壩也是分分鐘就要垮塌一般!

十一和十二,居然是天壤之別。

群龍亂舞,經脈一旦被崩裂,他立刻就會變作廢人。燕三郎不敢托大,掙扎著將培元丹放入口中,然後接下去調息。

培元丹的作用,就是鞏固經脈強度,相當于給堤壩加防。並且這一次可不僅止對十二正經而言。

不一會兒,全身暖意融融。燕三郎暗吸一口氣,趁著培元丹的藥力還未消失,迅速進入下一階段︰

相噬。

在他的命令下,相隔兩條經脈之間的隔閡消失了,兩條溪流匯聚為一條。原本互為惡鄰的小龍突然置身于同一條暢通的水道,當即是二話不說,撲上去絞纏在一起!

這一刻,它們已經等待很久了。

十二條小龍,兩兩相噬,一共六組。鼓蕩的真力震得燕三郎每一條經脈都脹痛欲裂。

它們長得太壯了。

真力絞在一起擠壓、搏殺、逆行,身體的主人必然體會鑽心的疼痛,仿佛從經脈內部被千刀萬剮。

這還是他有預謀、有計劃地開閘放龍,否則如果是十二條真力小龍一起破堤、混戰一處,燕三郎的下場就是立刻筋骨顱漿爆裂而死,倒是干脆無痛苦。

《飼龍訣》的真髓就在于飼龍如飼蠱,終要引導真力小龍之間互相吞噬、壯大。過程當然凶險無比,可是好處也是立竿見影。

如有第二人立在屋中,當會發現燕三郎渾身通紅,露在外部的面部、脖頸、雙手都像是剛從蒸鍋里拿出來,紅得快要滴血,並且青筋都爆了出來。

少年的體表更是浮起一起淡淡的水汽,氤氳如薄霧。

他起先只是微微顫抖,而後越發嚴重了。

可惜屋里沒有旁人可助他一臂之力,就連千歲也被鎖回木鈴鐺里。

窗外,春深堂的假山里有蟋蟀喳喳叫喚,黃大正趴在石桌上打盹,渾然不知主人已到生死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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