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平山訓斥一通劉氏之後,又安撫了一番冷靜柔,就被前院管事因事請去了前院。
在書房忙到晚霞滿天,索性就打算在書房歇下。
哪知到了月上樹梢時分,冷靜柔的婢女急急尋了過來。
「老爺,傍晚姨娘去世安院給夫人請罪,」婢女急得眼楮發紅,「世安院的嬤嬤說夫人去了小佛堂念經,姨娘心中不安,用過晚膳後又去了小佛堂。」
「因小佛堂的門緊閉著,姨娘只得在門外等候通傳,」婢女垂著頭,語帶急切,「哪知等了小半個時辰依然不得入內。」
「姨娘心系夫人不敢離開,奴婢斗膽前來求老爺去勸勸姨娘。畢竟她還有著身孕,這夜寒露重的……」
「劉氏真是端的好大的架子!」
福平山噌地站起身,披了外套就往後院小佛堂方向走去。
小佛堂在後院東北角,離世安院頗有一段距離,倒是與老夫人居住的海棠居相隔不算太遠。
周圍有牆垣築起,靜謐安寧,是一個清幽的去處。
福平山平日來的次數不多,當見到跪在小佛堂門前的縴細身影時,臉上不由得一沉。
快步上去將冷靜柔扶起,略帶責怪道︰「靜柔,你懷著身孕,跪著作甚?」
「老爺,」冷靜柔起身作勢依偎在福平山壞了,涕淚連連,「都是婢妾不好,讓夫人生了氣。婢妾想求得夫人諒解,所以……」
「真是豈有此理!」
福平山將冷靜柔扶起,將她交給身後的婢女攙扶,「我進去和她說。」
福平山走向緊閉的大門,伸出大腳一踢,腳尖踫著門還沒用上力,門就吱呀一聲輕輕開了。
他蹙眉走了進去,心下存疑地抬眼看了看四周,卻見院子里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倒是小佛堂那邊燈影綽綽,依稀能听到低語聲。
門外,冷靜柔拿出絹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冷靜地吩咐婢女︰「快去海天院求老夫人安排人過來照應,就說我在這里跪久了,似乎動了胎氣!」
婢女咬咬牙,點頭道︰「奴婢一定辦好此事。」
言罷,轉身匆匆離去。
冷靜柔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福平山遠去的背影,一咬牙又跪了下去。
小佛堂院子不算小,但里面不過是個兩進的小院,福平山越走越近,心頭有種說不上來的莫名的感覺。
當他走到里院門前,耳邊忽然傳來了細碎模糊的聲音。
他倏地腳步一頓,傾耳听去。
夜風吹來了時斷時續的聲音,似痛苦,似快樂,隱隱又伴著哀求。
福平山雙目蹭地瞪大,大跨步上前,猛地推開門,徑直走到小佛堂一旁的供休憩的屋室前。
屋里的人似乎沒有察覺有人靠近,依舊聲音激昂,福平山深吸一口氣,抬腳猛地踹開了房門。
「好一對狗男女!」
福平山不敢相信眼前凌亂惡心的一幕,氣得眼前一黑,還好身後的小廝伸手扶了他一把。
「老爺!」
劉氏和周管事看到福平山進來,兩人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拉起被子遮住身軀。
「老爺,妾身是被逼的,你听妾身說……」
劉氏感覺腦子里似乎被灌滿了鉛,又似乎被驚懼佔據了所有感官,仿佛魂都掉了大半。
她用被子卷著身子,撲通爬下床抱住福平山的腿︰「老爺,老爺,你相信妾身……」
福平山強忍住怒火,轉頭瞪了眼跟在後頭的兩個小廝︰「將周管事壓下去,杖斃!」
劉氏一顫,抬眼看著一聲不敢吭的周管事被小廝拖了下去,忙又垂下頭,緊緊抱住福平山的腿,顫抖得上下牙齒撞擊在一起。
「好你個劉氏!」待人出了去,福平山低頭看著被眼淚糊花了的臉,「你這個人盡可夫的下賤女人!你、你居然在小佛堂給我偷人!你、你!」
他氣得話都說不利索,胸口高低起伏,感覺頭悶悶地漲疼。
「老爺,不,老爺,您听妾身說。」劉氏抖著唇,「妾身來佛堂念經,是那周管事,他、他逼迫妾身的!」
福平山冷笑一聲,一腳踹向劉氏心窩,狠狠地將她踹翻在地︰「劉蓉!你是不是當我福平山是個好糊弄的傻子?剛才誰在那喊周郎周郎的,我是聾了不成?!」
彼時冷靜柔的婢女匆匆去了海天院,跪在院門前發了瘋似的磕頭。
可把準備安置的老夫人給驚了一跳。
老夫人得知冷靜柔的事情後,先是不喜她這般小題大做,後想到畢竟是國公府對不住她在先,而今大兒子又很是歡喜這個姨娘,便讓人傳了府醫,又吩咐胡嬤嬤過去一趟。
哪知胡嬤嬤去了沒多會兒,就慌張地跑了回來,說是大老爺要杖斃周管事!
老夫人听了緣由,披了外衣就往小佛堂而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驚得劉氏顧不得心口的疼痛,慌亂地抓了抓頭發,低頭看著衣衫不整的模樣,急得眼淚又滾落出來。
跨入屋內,入目所見那凌亂的床鋪,以及形容不整的劉氏,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劉氏!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母親,」劉氏爬起身撲到老夫人腳邊,「母親您听兒媳說,兒媳是冤枉的,兒媳是被逼的!」
「好你個賤婦!」老夫人狠狠地一腳踢開劉氏,上前走了一步,頭一昏就栽倒在地。
院子外,冷靜柔由婢女攙扶著離開,身旁跟著府醫碎碎念道︰「有著身孕怎能長跪不起呢,這要是壞了胎像可怎生是好?」
冷靜柔眼簾微垂,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興奮,嘴里卻道︰「下次萬萬是不敢了。」
海天院依舊燈火未滅。
舒三娘敲了門,听見沈氏應聲,才輕輕推門進去。
室內,福平遠正陪在沈氏身邊,舒三娘垂頭跪下︰「夫人,小佛堂那邊有消息傳回來了。」
「如何了?」
回應她的是福平遠平淡無波的聲音。
沈氏外家的事情他已然知曉,因為擔心沈氏,一直小心翼翼地陪在旁邊。
舒三娘忙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沈氏听了,閉了閉眼楮道︰「讓母親受累了,平遠,你快去海棠居看看母親。」
福平遠听說老夫人昏厥過去,擔憂地看了眼沈氏,見她情緒平和,便道︰「為夫去去就來。」
待福平遠離開,沈氏才緩緩勾起唇角︰「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