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伎很大部分來源于罪臣家眷,必是家人犯了大罪,男人處斬,女眷充軍。別說她擺著高姿態了,就算她誠心向她求助,她也未必幫的了她。
她還沒那麼不自量力的要改變整個時代的規則。
晏時玥冷然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收留不明身份的外人,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去請晏時葳。」
林如屏猛然一哽︰「前頭還在打仗!你怎能如此……」
「你還知道前頭打仗!知道打仗你還敢挑事!」晏時玥跟親兵道︰「若她再說一個字,你就去告訴我大兄。」
她轉身就進房了。
林如屏倒真是不敢說話了,只是伏地痛哭,好像她怎麼著她了似的。
微帛氣的直跳腳,「這不是惡心人麼!想攀高枝的人多了去,就她高貴還是怎麼著!這還帶強買強賣的?」她從窗子里往外看︰「她還沒走!還在哭呢!主子,奴婢去把她扔出去!」
晏時玥擺了擺手︰「不用管她了。」
這灘泥巴,已經糊身上了,就算現在趕她走,也已經糊上了。
果然,等她再出門的時候,望過來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要知道,打仗這種事情,是一個腎上腺素 升的事情,後方的人也都處于某種緊崩狀態之下,需要發泄,所以一點點小事,就會引發比較激烈的反應。
這些直男才不管她是不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才不管一個營伎求見公主有多不合規矩,才不管誰是誰非。他們只知道,福晏公主才剛來,就與晏時葳的女人沖突起來,那女人伏地痛哭,被欺負慘了……
第一印象就是……事多。
福晏皇公主殿下,一個小娘子,打仗的時候還跑軍營里來,真夠添亂的,還事多,不是個好相與的。
甲和他們听到這些傳言,跟她說的時候,她真的一點也不意外。
微帛氣壞了︰「主子!為什麼不去跟晏將軍說?或者跟晏大人說也成啊!」
晏時玥搖頭,「不用了。」
親兵不是太監不是影衛,他就算回稟,也不可能句句學,晏時葳也沒空听,他最多只稟報一下「某某過來拜見公主說要服侍公主,公主沒要」。
所以在晏時葳這種大男人眼中,這就是一件小的不得了的小事,無須處理。
她問他們︰「小眼還沒回來?」
甲和道︰「主子,要不奴才去叫他回來?」
晏時玥嘆口氣︰「算了,應該是有事絆住了。」
情勢莫名的緊崩,晏時葳和霍祈陽,一天都沒有再露面,連晏成淵都沒回來,她睡到半夜,遙遙的,卻猛然听到了喊殺之聲!
聲音離的很遠,完全听不清,可一听到就會知道,這是戰場上的廝殺之聲!
身在邊關,大家全是合衣而臥的,一听到聲音,晏時玥便一骨碌起來,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微帛也急起身,拿了披風給她披上。
晏時玥無聲的握緊她的手。
這種心懸在半空中的滋味,真的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體會。
她擔心晏成淵,擔心霍祈旌,也擔心晏時葳,她總算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求神拜佛了,因為在這種心里沒著沒落的時候,真的下意識就想找點事情做。
兩人就這麼交握著手,看著那一方的天空,偶爾有一片火光騰起,心就是格登一聲。
有人遙遙走過來,是代國公的妾室白氏,她福身行了禮,與她一起站著看向那邊,一邊道︰「殿下,奴婢也是一到這種時候,就睡不著。」
白氏年過四旬,眼角已經有了紋路,卻仍舊十分秀美,看著那一處,又道︰「殿下可是福娘娘啊!有殿下在這兒,一定會沒事的吧!」
「嗯,」晏時玥用力點頭︰「一定不會有事的,大晏軍一定會長勝,大晏一定會千秋萬代的。」
不想這一戰,竟是耗了許久,幾個人站的透體生涼,晏時玥請了白氏進屋坐下,可是直到天亮,廝殺聲仍是未停。
白氏極是不安,道︰「這麼長時間了,這麼長時間……」
晏時玥想問,又不敢問。
前面不遠處越來越喧嘩,晏時玥忍不住又出來看了看,白氏跟她道︰「那是軍醫所。」她指了指遠處燈火通明的那間宅院︰「定是有傷兵下來了。」
晏時玥抿著唇,叫甲和去看了看,甲和不一會兒就回來,道︰「抬下來不少傷兵。」
看他的神情,肯定是有很多。晏時玥道︰「你們過去問問,看能不能幫上忙。」
甲和遲疑了一下,還是分出十個人過去了,這一去就一直沒回來。
丁小眼也是一去不回,廝殺聲已經听不到了,但據說,前方仍在苦戰。
直到近午,才听人說,代國公和晏成淵坐鎮中軍,並沒去,但是,晏時葳和霍祈旌,還都在戰場上。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晏時玥心口一緊,差點哭了。
白氏不住的安慰她,晏時玥輕聲道︰「我沒事。」
她就是覺得心提著,夠不著地,喵喵的,軍嫂這個活兒真不是人干的。
直等到午後,才草草吃了幾口飯,打听前頭時,據說仍在苦戰。
晏時玥急的都要打轉轉了,卻听人報濟世堂的人到了。
這種行當最重輩份,她開口要人,跟外頭人去請,截然不同,徐州濟世堂過來了兩個大夫,還有十來個學徒,下了馬車,便向她施禮︰「師叔/師祖。」
晏時玥當機立斷,就帶著他們往前走︰「軍醫所就在前頭,來不及請你們休息了,先過去看看狀況如何!」
看守的親兵還沒來的及阻止,她們已經過去了。
還沒到,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氣,不斷有人被抬下來,扶下來,架下來……滿地都是血腥,不少人痛的大聲呻.吟,觸目所見,院中,外頭,全都是傷兵。
有人看到了她,是晏成淵的親兵,急道︰「殿下,你到這兒來干什麼!快回去!」
校尉周戰也在,急道︰「小姑女乃女乃,這個時候,你就別添亂了!快回去吧!」
晏時玥急道︰「我帶濟世堂的人過來了!軍醫所的管事在哪兒?」
這麼一說,才有一個人跑著過來了,道︰「確是濟世堂的人!」
「對,」晏時玥道︰「剛到!」
那人急道︰「那趕緊來幫忙!」
這些人行裝尚未卸下,就過去幫忙了。
晏時玥向東邊看了幾眼,只能看到源源不絕的傷兵,她又向院中掃了幾眼,即便多了濟世堂這些人,奈何傷員太多,還是忙不過來,有人重傷躺著卻無人照應,猙獰的傷口流著血,痛的不住呻.吟。
周戰一眼看到她還沒走,急道︰「殿下!趕緊回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轉悠!走走走!」
邊關大概是最不在意尊卑的地方,有人張口就道︰「一個小娘子,跑這兒干什麼!」
「就是,接連敗退,也不知是不是娘們兒帶衰了運道!」
「別胡說!」周戰本能的維護她︰「殿下是天下皆知的福娘娘!」
離她很近的一個青年道︰「我們一直都打著勝戰,她一來反倒敗了,這也叫福娘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