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但是文章寫的筆酣墨飽,沈博絕麗,讀下來好不酣暢淋灕,連字體也是極為漂亮,筆力十足。
文人麼,一看文章好看、字兒好看,觀點就能贊同一半兒,加上有前前朝暴君背鍋,大家也是皆大歡喜。
于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明延帝還贊了一句︰「此人頗有幾分才華。」
等下了朝,不少人才回過味兒來。
這一出鬧的,恩福郡夫人全身而退,她的師長許清御前揚名,又是大獲全勝。
不管咋說,這福娘娘,是真的有福氣啊!若有機會,倒是應該結識一下才好。
被滿朝文武掛念著的唐時,剛剛騎著她的小汗血馬,一身光鮮的搬進了郡夫人府。
溫泉山莊有溫泉山莊的好,郡夫人府也有郡夫人府的妙,換一個地方住,還挺新鮮的。
東西自有下人歸置,唐時跟許問渠一起去看布置好的書房。
兩人都有各自的書房,別說筆墨紙硯了,連里頭的書都已經準備好了。
而且主人房和書房都有地龍,也不冷。
唐時就跟他道︰「先生,阿秀那邊的粗線已經弄好了很多了,等我給你們編個大墊子,鋪在這個椅子上,你坐著就不會涼,軟軟的可舒服啦!」
許問渠有點猶豫,就好聲好氣的跟她商量︰「兒,我的意思是,我住在這兒不太合適,所以我……」
唐時的臉當時就落下來了︰「你是我先生,住在這兒為什麼不合適?」她瞪著他︰「想吵架你就直說!
許問渠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連連拱手︰「算了算了,是我錯了,我听兒的。」
他這樣的先生,這地位也是夠慘的了。
這個時候,微欣過來報︰「太子那邊遞了帖子過來。」
唐時很奇怪︰「怎麼還遞上帖子了?以前怎不見這麼麻煩?」
結果一發不可收,唐時當天就感受到了,啥叫「帖子要拿筐來盛」。
丁小眼這個內管家也終于開始發揮作用,把帖子分門別類的整理了一下。
從皇子到百官到******到大婦人小娘子們……應有盡有。
唐時拍板︰「請客,咱們挑個日子請客!」
于是她先把皇子和百官的帖子拿出來,挑了一個國子監休沐的日子,回了帖子。
因為許四元在御前揚了名,所以許四元的弟子就是福娘娘的家人這事兒,也就保不住密了,索性大大方方。
于是等到那天,幾位皇子相約一起上門時,就見兩個人站在門前笑臉相迎。
許問渠是唐時嶸的師父,而非家人,而霍祈陽是小叔子,兩個人都是不必露面的,所以迎客的是唐時嶸和唐時兩人。
即便尊卑有別,這種場合,其實也並不需要行跪拜大禮,兩邊也只是做揖就過去了。
一邊往里走,一邊互相打量。
眾皇子第一眼的感覺,仍舊是……真像啊!!
但因為早就听說了,幾人都沒有露出驚訝之色。
唐時仍是一身男裝,儀態灑月兌,腰間卻沒系玉佩,而是懸了一串各色玉石和銅錢匯在一起的掛飾,甚至發上的玉冠,也是雕成了玉錢的樣式。
幾位皇子哪一個不是人精,心說這位的脾氣可真是……無法形容的擰巴啊,人家叫她女鄧通,嘲笑她是商賈,她就非把錢掛在身上叫人看看。
他們看她的同時,唐時也迅速把幾人一打量。
琳瑯給她惡補過幾位皇子的資料。
明延帝的子嗣並不算豐。
除了太子和早年夭折的二皇子、六皇子之外,還有年近弱冠的三皇子、十六歲的四皇子,十四歲的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還是五歲的小屁孩兒,這趟沒來。
唐時一眼就認出了三皇子,那孩子臉上那個陰郁的表情,實在是太有特點了,很難認不出來。
然後就是四皇子,她所見的這幾個皇子之中,除了太子,這位四皇子長的最好看,也最像明延帝。只是表情嚴肅,眼神也略犀利,應該是個性子嚴謹的人。
反倒是五皇子,臉上帶笑,眼神溫和,小小年紀就一身雍容,直令人如沐春風。
幾人寒暄著進了廳,抬頭一看,齊齊啞然。
廳堂上掛著新匾,題著「福慧堂」三個字,又是明延帝的親筆!
數數秦州的「百福具臻」、溫泉山莊的「福壽康寧」,還有這福慧堂!她住的地方一個地方一塊御筆親提的匾!好不容易外頭不提了,里頭又提!
什麼時候御筆親提成了大白菜,這麼不值錢了?
大家頓時又加了三分小心。
入了座,三皇子先開口,口吻是刻意的溫和︰「爺這趟過來,一來是恭賀恩福喬遷之喜,二來也是要多謝前些日子,恩福釀出來的療風酒。」
「不敢當三爺的謝。」唐時微笑道︰「三爺千金之軀,福澤庇佑,療風酒不過恰逢其事而已。」
三皇子登時就舒服了不少,心說這不是挺會說話的?
卻听四皇子道︰「恩福。」
「四爺?」
他一臉嚴肅的道︰「爺一直想不明白,當年秦州天花之疫,你是如何敢拿一縣之人的性命冒險的?」
唐時笑了笑︰「四爺,在你而言,這是冒險,但在我而言,這是救人,我在做之前,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否則的話,這麼多人的性命,我是擔不起的,這樣的險,我是不敢冒的,這不是一句‘拼死’就能解釋的事情。」
四皇子雙眉深凝,「此事聞所未聞,你為何知道一定能成功?」
五皇子笑著岔開︰「生而知之者,古已有之,恩福在秦州是人人皆知的福娘娘,許多事情,本就無法解釋。」
四皇子表示懷疑︰「世上當真有生而知之?」
唐時笑道︰「四爺,在你而言,一個字,你听人念,听人講,下筆寫,才算是學會,一篇文章,你誦讀數遍,方能背誦,正所謂‘學而知之’,這在四爺而言,才是正常的方式,對不對?」
四皇子點點頭︰「不錯。」
「那請問四爺,當年項橐七歲為孔子師,他不過一個鄉間頑童,家貧從未進過學堂,他的學識從何而來?「
四皇子語塞,半晌他道︰「項橐所知,都是身邊事,尚有可考之處,你所知的,牛痘、療風酒,都是精細入微,怎能相提並論?」
唐時笑道︰「學而知之,有過目不忘的,也有提筆忘字的,那生而知之的,有知其然的,為什麼就不能有知其所以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