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唐時剛剛被召伴駕之時。
晏亭月很快就得知了消息,登時便咬碎了銀牙。
聖上口諭,晏良籌,晏亭月兩人被強送回京,此時她正在歸途之中。
雖然晏成淵掌管北衙六軍,是羽林軍的頂頭上司,可是皇上聖旨叫押送,再怎麼照顧也不能太過份。
晏亭月本來就發了一身的疹子,又癢又刺,難受的緊,又莫名其妙的被這些人押回來,問什麼也不說,自然大發脾氣。
她還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罪,早就徹底恨上了唐時。與晏良籌吵翻了天,又天天刁難這些羽林軍,接二連三的作,硬生生把這些人的照顧之心給磨干淨了。
所以她的待遇,著實算不上好,婢女都被帶離了身邊,接連發熱,也沒人給請大夫。
一行人拖拖拉拉的走著,一直到晏成淵派人來接。
要知道,當初的聖旨,是一路快馬趕回長安的。
到的時候,是大半夜,安王府的人被叫起來接旨,全都嚇的不輕,還以為是邊關發了戰事。
然後聖旨一宣,措辭是從未有過的嚴厲,直指他「養女不教,誤國誤民!」
晏成淵這輩子,就從來沒有接過這樣的聖旨,沒受過這樣不留情面的申飭。這逆子到底闖下了什麼滔天大禍?
他倒還穩的住,接下了聖旨,就向那宣旨的人打听。
這宣旨的人不是太監,是一個羽林軍,自然不會隱瞞,迅速跟他說了,晏成淵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半晌,就听老王妃怒罵了一聲︰「全都是晏良籌這個禍害!!我養的好好的小娘子,就這麼叫他給連累壞了!這個禍家精!」
她氣急敗壞,指著晏成淵︰「我早叫你把這個禍家精趕出去,你卻不肯,如今,果然惹下了這樣的事!」
晏成淵送走了宣旨的羽林軍,轉頭道︰「母親,闖禍的是晏亭月!」
「亭月養在閨中,她小小人兒,知道什麼!」老王妃大怒道︰「還不是叫那個禍家精給挑撥的!最後還把我的亭月推出來頂罪,就沒听過這麼喪良心的事!我晏家好米好茶的養了他這麼多年,就養出來這麼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晏成淵正色道︰「母親,晏良籌最後那麼做,是為了避免事態擴大!」
「我看他是成心害人!還有那什麼福娘子,不過一個鄉間小民,爛賤的東西,也敢與皇親國戚放對,著實不知天高地厚!」她直氣的面孔猙獰。
晏成淵看著她,半晌,無聲的嘆了口氣。
母親年輕的時候只是有些驕橫,如今,卻益發的糊涂了,認不清自己身份,竟連聖旨也敢質疑……
她一直極為疼愛晏亭月,晏亭月是她一手教養長大的,這個不把人當人的性子,只怕也是她教出來的。
可是叫一個孝字壓著,他什麼也不能說。
說了也沒用。
轉頭看時,二房那邊,早沒了孟敏,她只怕是一接完旨就走了。
晏成淵頗有幾分心灰意冷,索性也不跟老王妃多說,直接吩咐親兵,去接回晏良籌兩人。
那親兵隊正名叫沈臨,帶著十幾個親兵,出城不到一日就迎到了。沈臨下了馬還沒來的及說話,就听一人哭喊著沖了過來︰「沈大人!您可來了,快救救我們小娘子吧……」
沈臨問︰「怎麼回事?」
這是晏亭月的婢女阿瑚,哭著道︰「小娘子身上的疹子一直沒好,發熱他們也不叫請大夫……」
沈臨沉下了臉︰「怎麼回事?」
羽林軍那邊來的,也只是一個隊正,淡淡的道︰「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說句到底的話,咱們仁至義盡了,要不是看在統領大人的份上……呵呵!」
羽林軍一伙大男人,本來對這位都城出了名的美人兒還是有幾分仰慕的,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德性,這世上被人視做豬狗還能湊過去舌忝的人,畢竟是少數,羽林軍大多出身不錯,還真沒有這樣自甘下賤的人。
沈臨跟著過去,還沒到,就听到晏亭月在車里罵人,聲音並不算太大,但車子只是普通車子,仍是听的清清楚楚。
「……被人捧幾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你一個賤民所出的賤種,根本就不是晏家的人,你不過是晏家的一條狗,居然敢害晏家的主子!看我回去告訴了祖母,怎麼收拾你!」
「真以為我現在在外頭就好欺負了!一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爹還是禁軍統領!」
「早不北巡晚不北巡,這時候跑來北巡,人人都要弄那些虛頭巴腦……」
沈臨臉色都變了。
她罵晏良籌罵羽林軍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怪皇上不該這個時候北巡?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中,殺人都是輕的!
沈臨根本顧不上冒犯,急上車喝止了,又叫人買了助眠的藥來,暗暗加進她的茶水里,然後難得的低段,過去與那個羽林軍的隊正敘話。
晏良籌頂著一臉的傷下了車,回頭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一直以姓晏為榮,在她心里,除了姓晏的,全都是可以隨意處置的奴才。
也包括他。
也不知道將來有一天,當她知道,她只是一個李代桃僵的贗品,也不過是一個「賤民所出的賤種」時,她會是什麼表情?
一見來的人是沈臨,晏亭月頓時就老實了。
她在家里最怕的,就是這個親爹。
她也不是不明白自己闖了禍,只是有些不服氣罷了,覺得哪有這麼嚴重?
可就是有這麼嚴重。
要知道,這古往今來,天子特意下旨罵一個女子的事,絕無僅有,這個「壞」已經不是小打小鬧了,是「誤國誤民」!
安王府中,出嫁沒出嫁的小娘子,名聲全都會受她連累。要不是家里的爺們兒夠強,她這個罪名,可以拖垮整個家族!
只可惜,晏亭月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但在大局上十分糊涂的她,在其它的事情上卻又十分的敏銳。
起碼她清楚的知道,在晏成淵面前,她必須老實,在這個家里,她能倚仗的,只有祖母!
但她並不怎麼害怕。
因為在這個家外,她還有一個最大的倚仗,那就是皇貴妃!
只要皇貴妃的寵愛還在,她就還是人人捧著的「貴主」!今日她所受的一切,她都一定會加倍的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