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經切開了一只瓜,瓜瓤果然鮮紅,里面是黑色的瓜種。
唐時笑指道︰「這就是種子了。」一邊遞給他一塊,自己也拿了一塊吃,叫他把種子放進旁邊的小盤子里。
明延帝嘗了一口,果然甘甜多汁︰「這種子,直接種就可以?」
「不,要先育苗。」唐時就給他講如何育苗。
明延帝笑問她︰「這樣的好東西,為何不送進……送給你的朋友們?」
「不好運啊!」唐時彈了彈瓜皮︰「這東西,一磕踫就容易裂開,我才叫人用棉被墊了幾輛大車,我準備到時候連著瓜秧放車上,挑略微生的瓜,運一次試試,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麼,寫信饞了他們,不給他們送一點兒,多不好意思啊!」
明延帝笑著搖頭。
他又問︰「听說你還種了‘棉花’?」
「嗯,」唐時道︰「也快熟了,你要看麼?」
明延帝道︰「去看看。」
于是吃了幾塊瓜,唐時就帶他去了棉花田。
老遠看著,就見棉花田被分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塊只有大約半畝,而且每一塊的角上,還都插了牌子,編了號。
明延帝道︰「這是何意?」
唐時就叫陳長青把本子拿了上來。
陳長青負責她這塊田的數據,唐時把附近一個小農莊買了下來,小兩口兒成親之後,就住在這兒。
本來陳長青還怕林巧倩不喜歡,沒想到她本來就是個活潑的,長在閨中,如今能天天出來,歡快的不得了,而且她識文斷字,也能幫上陳長青的忙。
就見紙上坑挖多深,水澆多少,光照等等,都有極其詳細的記錄。
明延帝連連點頭︰「這個不錯。」
「當然了,」唐時笑道︰「這東西畢竟是頭一次大量種,所以一定得試出一個最最好的種法來,咱們這邊只不過稍微多費點事兒,可是之後的人就會少走許多彎路,因為你知道不,有時候教了他們之後,他們輕易不敢改。」
明延帝緩緩點頭︰「你若是男兒,定是安邦定國之才。」
「別逗我了,」唐時笑道︰「我就算是男兒,也只是一個紈褲……你想想我那把字兒,哪個考官會取?」
明延帝噴笑出來︰「你這孩子……」
兩人談談說說,好不自在,等明延帝再去看御賜的那三百畝良田時,卻見有幾十畝都種了花。
明延帝愕然道︰「上好的良田種花?」他且先不忙發火,問她︰「這有何深意?」
唐時道︰「賺錢啊!」
明延帝瞪她,她還挺奇怪的︰「你對我有什麼誤解?我是一個商人啊!我不賺錢吃什麼喝什麼,拿什麼來做試驗?」
明延帝先是皺眉,想想卻又好笑了,這孩子還真是……坦蕩蕩,懶的坦蕩,說人壞話也坦蕩,連賺錢也如此的坦蕩。
正說笑間,忽見一個影子猛然向這邊躥了過來,明延帝神色一變,不遠處的樹上也憑空跳下幾個人來。
唐時笑道︰「別怕,是我的劍影。」
她一邊說一邊迎了上去,那獸奔過來,果然是一只猞猁猻,唐時模了模它的大腦袋,那獸就又翻又蹭的撒嬌,便如一只大貓。
幾十步外,另一只猞猁猻站在那兒,老遠看著這邊。
唐時跟他道︰「那是他媳婦兒,是我的刀光去世之後,別人幫我找來的,劍影看起來也挺喜歡的……」她嘆了口氣,又彎腰模了半天。
明延帝老遠站著,看這獸真的馴的極好,比家養的貓還乖。
旁邊一個大嬸正走來走去的打掃,明延帝問她︰「你不怕那個?」
大嬸用看智障的眼神兒看了看他︰「那是福娘娘的神獸,有啥可怕的?」
不用他問,她就嘮叨︰「神獸厲害著呢!從來不咬人,只听福娘娘的話,有時福娘娘在,還叫小孩兒模著玩呢!我有一回上坡,車子推不動,福娘娘就跟我說別怕,然後她就叫神獸幫我推上去了呢,可听話了!可惜叫那個殺千刀的一箭射死了,就埋在那塊頭……」
她指了指︰「從那之後,福娘娘就叫把神獸放這兒了,有個老丈幫著養呢!可憐見兒的。」
明延帝緩緩點頭。
一圈兒跑下來,已是近暮,明延帝猶興致勃勃,便邀她︰「你們這兒有什麼好吃的,我做東請你吃可好?」
「不要,」唐時道︰「四方酒樓有涼粉兒,適合熱天吃,你去吃吧,我累死了,我要回家。」然後她擺擺手就真走了。
皇上這是被拒絕了??
剛剛找回組織的顧九行默默的低頭,盡量減少存在感。
明延帝在原地站了半晌,拂袖走了。
他也沒去吃涼粉,就回了暫時下榻的宅子,沉吟了片刻,忽向空中道︰「叫坤三來。」
影衛之中,只有坤字是女人。
不一會兒,就有一人無聲無息的躍入,一言不發的跪伏于地。
明延帝道︰「唐時沐浴時,你去看看,她身上何處有痣,不要叫她察覺。」
坤三無聲點頭,迅速遁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她就回來了,垂頭稟道︰「她右手手心,有一不及半寸長,葫蘆形的紅色胎記,肚臍有一粒綠豆大小的圓形紅痣。」
明延帝猛然一驚。
他道︰「她肚臍有紅痣,你看清楚了?」
坤三垂頭道︰「是。」
明延帝微微怔住了。
月兒與晏亭月,這兩個孩子,都是生在八月十五,都是卯正一刻,而且都在肚臍中長了一粒紅痣。所以當初皇貴妃,才說她是月兒的轉世。
相書有雲,神闕有痣,乃大福大貴之痣,運勢如日中天,福佑三生,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他記得,影衛最早的一次奏報,便曾記下過,八月十五時,唐時曾對霍祈旌說,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今年的八月十五,霍祈旌還準備了禮物,叫青未了到時候轉交。
難道……難道??
難道世上竟真有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明延帝急召了影衛來,叫他們重新著手,查唐時的身世,這一次,不論用什麼法子,必須要有一個結果!
隔了一日,聖駕終于赫赫揚揚的到了東風縣。
唐時還以為會有人來教她見面禮儀的,這應該是見駕的必備流程吧?
可是張白圭這丫的不知道是不是想陰她,總之並沒有人來教,得到通知之後,她就只能穿著她小小的誥命服去見駕了,險些沒被滿頭珠冠壓趴下。
她全靠著感覺完成了覲見儀式,然後上頭也不叫起,室中一片安靜,她頭抵在地面上,心想這位又想搞什麼鬼?
終于,太監尖細的聲音道︰「起!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