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玥急步上前︰「阿兄!阿兄?」
叫了好幾聲,唐時嶸才張了張眼,愕然道︰「玥玥?你,你怎麼來了?」
聲音又悶又啞。唐時玥氣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病了怎麼也不請大夫,怎麼也不喝藥,怎麼也不知道捎信兒回家跟我說一聲!」
唐時嶸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祈旌道︰「我去請大夫。」一邊就轉身走了。
唐時玥急急的找了找,幫他倒了杯水喝,一邊道︰「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差?有沒有請過大夫?」
唐時嶸就她手喝了那杯水,一邊溫言安撫︰「別急,我沒事,只是昨晚沒留神,著了涼。」
「還想騙我!」 唐時玥瞪著他︰「門口都知道你病了兩天了!是不是因為生病休沐才沒回去的?唐俊琛還騙我!好好的讀書人怎麼還扯謊騙人呢!」
他無奈的壓住她手︰「是我讓阿琛瞞著你的,我……」
她頓時瞪大眼晴︰「我就說吧!原來頭著休沐那天你就病了!好幾天了居然不告訴我!」
唐時嶸︰「……」
于是等祈旌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坐在一旁,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而唐時嶸,也是一副想哄卻不知要怎麼哄的樣子。
平時英明神武的,到這時候,就像個小孩兒了,還耍小性子。
祈旌嘴角彎了彎,轉回頭來時仍舊面無表情︰「煩您給看看。」
大夫上前把了把脈,確實就是著了涼,只是沒有好生照應,加上原本就體虛,以至于發作起來十分嚇人。
大夫巴啦巴啦說了許多,唐時玥沒怎麼听懂,只道︰「不管怎樣,您先開方抓藥吧。」
唐時嶸急道︰「玥玥!我已經好了,別浪費……」
她瞪了他一眼,硬把他後半句話給瞪了回去,唐時玥道︰「我有銀子!還有,我現在很生氣,你別跟我說話,不然揍你!」
唐時嶸︰「……」
她穿的是男裝,用的是清朗的少年聲音,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的大夫都笑了出來。
然後大夫開了方子,祈旌跟著他過去,抓了藥,宗塾飯堂里就有地方可以熬藥,只是要給銀子,祈旌問清楚了,就過去了。
趁著這個時間,唐時玥把食籃打開,香氣頓時飄了出來。
按說病著的人不喜歡吃油膩重口的東西,可是唐時嶸著實有些餓了,居然吃了一碗黍米飯,小半只鴨子。
吃完飯,藥也熬好了,唐時嶸催著兩人回去,唐時玥坐在床邊不動,兩人僵了一會兒,唐時嶸頭一點一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才剛睡了沒多大會兒,就听外頭腳步聲響,有人急匆匆進來,一推門看到唐時玥,居然愣了愣,然後才認了出來︰「玥兒?祈兄?」他有些驚喜︰「你們怎麼來了?」
唐時玥推著他出來,把門帶上出來︰「宗兄,為什麼我阿兄生病不跟我說?」
唐俊琛咳了一聲,唐時玥繼續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看阿兄神情不對,你告訴我,我就原諒你。」
唐俊琛看看她,又看看祈旌,猶豫了一下,就道︰「好,我告訴你們!」
他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唐時玥當時就氣炸了,雖然她涂黑了臉看不出臉色,但只看她捏著拳,就知道她肯定氣的不輕。
祈旌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了拍,就像在安撫乍毛的幼獸。
唐時玥確實氣壞了,怎麼這家的人,一個比一個惡心?
可是感覺到他的手,輕輕拍在背上,唐俊琛也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唐時玥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道︰「宗兄,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
唐俊琛道︰「你要怎麼處理?我們沒有證據。」
「要證據做什麼?」唐時玥挑了挑嘴角,眼里卻沒有半分笑意︰「他這麼會惡心人,咱們就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惡心回去!」
唐時玥一直待到了晚上。
她對外自稱是唐時嶸舅舅家的表弟,名叫岳棠,她迅速跟唐時嶸的舍友混熟了,照應著唐時嶸吃了飯,又喝了藥,見他熱度退了,這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來了,帶著飯菜,又照應了他一天,還給他買了兩套新衣,筆墨紙硯,修了櫃子,換了新鎖。
到中午的時候唐時嶸已經完全恢復了,叫了大夫來又把了一次脈,確認無事,唐時玥還是按著他又躺了半天。
在此期間,管事過來了兩趟,唐時玥笑眯眯的又塞銀子又送禮,嘴甜又伶俐,哄的管事十分高興,覺得這個表弟,比唐時嶸有眼色多了。
到第三天,唐時嶸一大早去了講堂,唐時玥後腳就又來了宗塾,直接去找管事了。
于是等諸學子們快要下課時,管事就進來宣布,唐時嶸的表弟岳棠,要在飯堂辦宴,答謝唐時進之前的仗義相助。
唐時進愕然。
他倒是听說唐時嶸的表弟來了,但是並沒有照面,並不知道她是唐時玥,他當然知道唐時嶸沒什麼舅家表弟,可又不好細問。一听這話,他心虛極了,忍不住就去看唐時嶸,唐時嶸一臉茫然。
他以為他們都已經回去了。
兩人心情各異,其它人卻沒想那麼多,大家就跟著管事,興沖沖的到了飯堂。
祈旌和唐時玥站在門口相迎。
唐時玥真打算演少年的時候,簡直像個十足十,連唐時進都沒認出來。一見他們過來,唐時玥急迎上前,禮數周到︰「兩位先生好!唐管事,多謝賞臉了!唐小郎!快快請進!」
管事哈哈笑道︰「岳小郎太客氣了!」
雖然是在飯堂開宴,但菜全都是在鎮上酒樓叫的,有酒有肉,琳瑯滿目,宗塾里就連伙夫、齋夫都上了桌,做為主角的唐時進,當然是跟兩位先生、唐管事、唐時嶸、和祈旌唐時玥一起坐了主桌。
祈旌話少,但是唐時玥卻極為周到熱情,頻頻勸酒勸菜,先敬了兩位先生酒,又敬了唐管事,然後才舉杯敬向唐時進,滿臉感激之色︰「唐小郎!今日我要代替表兄,多謝你仗義疏財!慷慨解囊!我常听人說,要做學問,先學做人!唐小郎此舉,真真是為我上了活生生的一課!我雖年幼量淺,還是要代替表兄,敬您一杯!我先飲為敬了!」
她二話不說就喝了,然後還照了照杯。
唐時進這時候也認出她來了,但是他不能說啊,話說到這份上,他只能喝了。
唐時玥又道︰「小郎君年紀輕輕,卻如此高風亮節,急他人所急,我心里著實佩服!」她叨叨了半天,又道︰「我再敬你一杯!」
她又喝了。
然後她又說了半天,又喝了……最後一口,喝的急了,嗆咳起來,益發顯得誠意動人。
這是把唐時金捧到天上去了。
他不敢下來,他下不來,同時,也未必想下來。
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這麼光鮮亮麗的一個帽子戴到頭上,他怎能不飄飄然?也許起初他還知道是假的,等他嘗到了味道,他自己都會騙自己,這就是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