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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小喬,我來了

怎麼會這麼痛。

喬雙鯉痛到蜷縮成一團, 每一次呼吸都剜骨鑽心的疼。他無時不刻要昏過去, 墜入深沉黑暗。卻每每咬牙頑強掙扎,折騰的喉嚨里全是血味。

黑風衣的話他听不清了, 耳畔嗡嗡隆隆作響,像是遙遠大地劇烈顫抖。渾渾噩噩, 神志不清,右眼卻越來越痛, 像一把燃火的刀, 一點點剝離他的神經,刺穿他的虹膜。喬雙鯉不知道自己的右眼瞳此時微微發紅, 里面似乎顯出一枚水滴狀透明寶石的虛影,只是布滿寶石的細密裂痕似乎更多了些。

他倒在地上,像一條被去鱗剔骨的魚,眉角開裂,渾身上下都是血, 最嚴重的是胸前的刀傷, 再沒有一丁半點的力氣, 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喉嚨發出  重喘,像是扯破了的風箱。喬雙鯉像癱瘓患者一樣掙扎,拼勁全力也只想看一眼沈逸飛他們的情況, 那個字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卻是想都不敢想。

他有王前輩給的保命東西,別人沒有啊。

一場盛大的演出需要觀眾,礦坑里的幾個人卻全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實在掃興。黑風衣掃視一周,遺憾嘆了口氣。他越過喬雙鯉,漆黑長筒靴邊緣沾染上了血。踏踏地聲響,黑風衣走到礦坑邊緣,那里躺著昏迷的成年獵殺者。他彎腰,抓起來一個。

獵殺者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身體無力抽搐掙扎,無神雙眼滿腔仇恨地盯著他。黑風衣好脾氣笑了笑,左手溫柔抵住獵殺者額頭,緩緩向外拉出來什麼東西。獵殺者就像坐上了電椅,渾身劇烈顫抖像被扔進沸水鍋中的魚。喬雙鯉痛苦低喘著氣,右眼疼痛似乎減輕了,卻被血糊住似的,睜開看世界也一片猩紅。

黑風衣的動作喬雙鯉不明白,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小口小口喘著氣,竭盡全力從骨縫里搜刮著所剩無幾的火焰。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驟縮。獵殺者頹然不動了,像死了似的,手腳無力垂下。被黑風衣扔垃圾似的隨手拋到了牆角,仿佛一灘爛泥。

獵殺者漸漸變成了貓。一只渾身是傷的虎斑貓,再沒有氣息似的趴在那里,只有身軀微弱起伏。和普通貓沒什麼兩樣。

確實是和普通貓沒什麼兩樣,因為他身上沒有了特指火焰的氣息!

黑風衣側頭笑了笑,臉上還沾著血。骨節分明蒼白手指抓著那團淡綠色灼灼燃燒的縹緲煙霧。

不,與其說是煙霧,不如說是火焰。

他能把火焰從人身體里扯出來?!

冷汗如漿爬滿了脊背,喬雙鯉牙齒止不住的打顫,卻不敢再盯著黑風衣,生怕他覺察到自己的目光。抽離火焰,這,這可能嗎。他注意到黑風衣的左手,剛才打架的時候,自始至終都沒有用過。喬雙鯉眼楮發紅,手在發抖。他眼睜睜看著黑風衣張口將那團火焰吞噬入月復,隨後走向另一個成年獵殺者——

喬雙鯉終于知道為什麼自始至終絕望火焰都毫不出現,將自己隱藏在最深處。黑火涼薄自私,貪婪凶狠,沾染了太多惡意的情緒,這時候卻知道了害怕。只有把自己嚴嚴實實藏起來,這樣才有可能不被發現。他也終于知道為什麼黑風衣明明實力佔據如此優勢,卻不把他們殺了,只是打到半死。

等抽取完這兩個人的火焰,就該輪到他們了。

走……

喬雙鯉喉嚨  做響,卻絕望的發現自己不能為昏迷的同伴做出一丁半點的警告。他渾身都在顫抖,眼楮火辣辣的痛,身體火辣辣的痛。他好像發燒了,如墜雲端,眼前景象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手指用力到蒼白,指縫里全是血泥。

站起來,喬雙鯉站起來!

他听到自己內心走投無路野獸般嘶吼,剛才心火已經徹底耗盡了。他咬緊後槽牙,拼了命的把隱藏在身體最深處的絕望火焰揪出來,不要命的積蓄力量。被血水模糊的眼已經看到黑風衣抽取完了那個成年獵殺者的火焰,下一個目標就是樓鴻風!

動啊,快給我動啊!

喬雙鯉喉嚨全是血腥味,視線模糊。胸前的刀口已經不疼了,右眼卻痛到他恨不得直接把眼珠摳出來。痛,好痛,疼痛卻讓他清醒。微弱的絕望火焰不情不願被轟出來,沒有心火的壓制,絕望肆無忌憚佔據了他的神經,眼前除了紅就是黑,黑色的絕望霧氣從他身上蔓延出來,又被火焰吞噬,支持著他千瘡百孔的身軀。

喬雙鯉拼勁全力站起來了,又摔倒,滾了一身爛泥。慶幸的是他這邊的聲響讓黑風衣放開了已經抓在手里的樓鴻風,向這邊走來。喬雙鯉被血模糊的眼楮仇恨又挑釁地盯著他,壓在身下的手心中卻扣著一縷凝練到極致的絕望。他在等,等黑風衣湊到足夠近然後暴起反擊,這是唯一的機會。

但是——

啪!

喬雙鯉被扇的滾出去,肋骨劇痛不知道斷了幾根。黑風衣根本沒有接近,只是遠遠地一揮手,就輕而易舉打散了他剛凝聚起來的火焰。

「原來是絕望?」

咳出滿口血沫的喬雙鯉听到黑風衣溫柔含笑的聲音,若有所思。

「如果讓你陷入絕望的話,火焰會不會更純粹美麗。」

他笑著,低沉的聲音卻好像惡魔。在喬雙鯉目眥欲裂的注視下將目光投向了沈逸飛。

「小貓咪,你好像很重視自己的同伴,嗯?」

喬雙鯉從頭頂冷到腳趾,仿佛寒冬臘月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這一瞬間絕望涌上心頭,此時此刻,他確確實實絕望了。同伴里只有他一個神志還算清醒,然而他卻站不起來了。

絕望火焰又藏進了身體更深處,他沒有力氣再揪出來了。喬雙鯉不想放棄,他掙扎著想要再次爬起來,渾身卻痛到骨髓里。他拼了命了,他確實是打不過啊。席慕在流血,沈逸飛在流血,樂天鈞在流血,樓鴻風在流血。他卻什麼也做不了。他打不過,撐不住,手在發抖,一次又一次用力,指縫間全是血泥。

喬雙鯉特別痛,特別痛,痛到靈魂打顫,到極限了,撐不住了。

這不是他這個階段能夠面對的強大對手。

他的朋友,要眼睜睜死在眼前了。

即使是從小在絕望中模爬滾打的喬雙鯉,他的承受力也是有極限的。

此時他眼底不只有絕望,還有恨。他恨,不恨敵人的強大,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我再訓練的努力些,如果我再多練習火焰,如果我……

喬雙鯉絕望了,他比別人更能忍耐。別人昏厥了,他卻還痛苦清醒著,絕望的火焰在他的眼里燃燒,悄然將那雙眼瞳染黑。

救救。

救救我們。

如果有誰。

如果有誰能。

當看到黑風衣抓起沈逸飛,抽取出一絲海藍火焰,側頭向自己微笑時,喬雙鯉的神經嗡地一下,崩裂了。

我要力量,無論什麼都可以。

這是一片完全漆黑的世界,沒有半分光。分不清頭上腳下,分不清東南西北。呼嘯黑風刮過,刀片般銳利凜冽。滿天都是黑色的鵝毛大雪。這是絕望凝聚的世界,每時每刻都在鯨吞蛇噬來自全世界的絕望。喬雙鯉站在這片漆黑中,手指接到一片雪花。

救救我。

他听到壓抑小聲的囈語,卑微祈求。喬雙鯉笑了。

「為什麼要救你?」

如在情人耳畔低聲呢喃,低笑著,又有理有據︰

「你看,都沒有人救我。」

他輕柔吹落這片雪花,漫步在絕望堆積而成的雪層上,享受這整個絕望世界的大合唱。一直以來對于絕望喬雙鯉都是抗拒的,戒備的,抵觸的,直到今日,雪花落在指尖的感覺是如此美妙。他坐擁這個絕望世界,居高臨下聆听成千上萬絕望的哭泣祈禱,就像是端坐在至高王座上,含笑俯視世界的王。

為什麼拒絕絕望。

「是啊,為什麼拒絕絕望。」

接受絕望的力量。

「嗯,我覺得也是。」

他時而側耳傾听,時而自言自語,像是和整個世界對話。眼前偶爾出現同伴的身影,老師的諄諄教誨,他的眼迷茫一瞬,步伐卻不曾遲疑。

只要有了力量,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救朋友也好,殺老鼠也好。

擁抱絕望,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那麼,為什麼不呢?

喬雙鯉找不到理由,他豁然開朗,心情愉悅又輕快,用嶄新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整個絕望世界在他眼里全是滿滿的新奇感。他甚至有些樂不思蜀,流連忘返。直到他注意到一張牌。

在這個絕望凝結成的世界,它靜靜懸浮在世界正中央,材質絲滑仿佛綢緞,通體是暗淡的銀色,像被烏雲遮蓋住的月輝。但就這樣一張小小的牌,卻吸引了絕大部分的絕望。在這個世界熠熠生輝,就好像王的冠冕。

喬雙鯉感覺到這張牌對他的吸引力,同樣的,牌也需要他。

這是他的牌。

喬雙鯉笑了,抬手向這張牌伸去。他一藍一金的鴛鴦眼正飛快染上黑色,無窮無盡的黑暗聚攏過來,不懷好意又興奮激動地將他環繞,仿佛一條盤旋而上的漆黑巨龍。手伸到半路,停住了,喬雙鯉眼底掙扎,黑暗時而上涌,時而落下,整個世界狂風驟起撕裂雪層,天崩地裂,映照著他艱難地思想斗爭。

不對,不對。

他喃喃著,手指屈起來,又艱難伸直,向牌伸去。此時的他幾乎撕裂成兩半,一半是藍金鴛鴦眼的小貓,急的咬尾巴轉圈不停咪咪咪叫。另一邊卻是渾身漆黑,眼中沒有半分光的折耳,看向他的目光憐憫又嘲諷。

【天真。】

【為什麼你還是如此天真。】

黑色折耳尖銳刻薄地喵。

【看看你,全是因為弱小才落到這個地步,你還在猶豫什麼!】

不能被絕望浸染!

鴛鴦眼小貓急急忙忙喵道。

被浸染你的同伴會死的!

【他們當然會死】

黑色折耳傲慢又漫不經心。

【我可是鴛鴦眼,等那幾個死了正好吸收他們的火焰。這樣我們就能越來越強。】

可他們是我們的同伴啊!我這麼努力訓練變強,不就是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嗎!

【錯,你這麼努力變強,是為了自己。】

黑色折耳嗤笑,打斷了鴛鴦眼小貓的話。

【什麼為了同伴啊,守護啊,都是虛的。你看看你,你這樣子守護地了‘同伴’嗎,守護地了你想守護的東西嗎。】

【只有你變強,成為最強,把他們都關進你打造的籠子里。這樣他們才會永遠安全呀。】

不對,不對……

鴛鴦眼小貓搖頭,聲音卻越來越弱,與此同時喬雙鯉眼底的黑色卻燃燒起來,幾乎佔據了大半個眼眸。他站起身,縈繞周身的黑色火焰宛如海嘯浪潮轟然而起,席卷而上翻滾蒸騰。這龐大的力量讓喬雙鯉暢快極了,他抬眼,見黑風衣驚訝看過來,咧嘴笑了笑,抽了抽鼻子。

「真香。」

黑風衣身上的鼠味聞起來就像女乃油蛋糕,讓他舌忝了舌忝嘴唇。鴛鴦眼中藍金忽明忽暗,深處暗潮洶涌。黑風衣只是個傀儡,吞下火焰後力量卻不斷增強。放任敵人力量增強無疑愚蠢,最簡單做法就是提前殺掉那些火焰的載體。

人死了,自然也抽不出火焰了。

喬雙鯉屈起手指,指尖凝結的漆黑絕望內斂卻力量驚人。對準黑風衣,同樣對準沈逸飛。黑風衣火焰已經抽了大半,但只要殺死沈逸飛,一切就都是白做工。在這一刻,他的動作卻停頓了。

殺了沈逸飛我就有把握殺死這個黑風衣。

他听到自己內心黑色不耐煩道。

殺一個就能救你其他同伴,這筆賬難道不會算?!

喬雙鯉手指痛苦屈起,又伸直,短短一秒中已經掙扎了幾十次。他眼中的金藍光芒逐漸暗淡,黑色蔓延上來。思維空間中,他的指尖已經踫觸到了那張卡牌。

是啊。

喬雙鯉黑色眼瞳噙著冷而譏笑的光,他想起王前輩那句話。

永遠別指望別人去救你的命。信人不如信你手里的刀。

對啊,能指望誰呢。

食指屈起,黑色火焰蓄勢待發。

這個世界,除了自己,還能指望誰呢。

世界出現了光。

天還沒亮,外面仍是傾盆大雨,這光是鋪天蓋地的金紅火光。燎原大火燃燒起來了,乍然亮起,然後就再不熄滅,熾熱昂揚,摧枯拉朽的力量席卷而來。太亮了,亮的喬雙鯉下意識閉上了眼,呼吸急促,內心黑暗也恐懼似的躲閃到一旁。火光中,走出一個身影。

黑發,銳眼。沾了泥土的軍靴,軍褲,黑色作戰服,顧臨安像是剛從戰場上趕來,俊朗的臉龐永不疲憊,眼底永遠燃燒著火光。喬雙鯉被這耀眼奪目的火光激的留下生理性淚水,視線模糊間他懷中一重,踉蹌後退到靠著岩壁才勉強站穩。懷里是昏迷的沈逸飛,而黑風衣——

之前不可一世的黑風衣被一拳打的橫飛出去,滾了滿身狼狽血泥。喬雙鯉只看到紛飛如火蝶般金紅絢爛的火光,顧隊招式凌厲簡單,甚至沒開槍。只是裹挾著恢弘燦爛的金紅火焰,一拳,黑風衣手臂扭曲垂下,一拳,頭被打爛。

黑風衣就像一條破布口袋似的滾落在地上,顧隊單膝跪地,左手卡住他的脖子右手利落向外一抽,淡綠和淡紅色的火焰,之前從那兩名獵殺者身上抽取出來的火焰,又被他奪回來了。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排山倒海的威勢,強悍特質氣勢爆發壓制的喬雙鯉雙膝跪地,怔愣看向那片火光,眸子一藍一金,熠熠生輝。忽然他臉前一黑,男人身上混雜著子彈和火焰的味道,摻雜著血液和寒雨的冷冽,強勢又溫柔地將他擁入懷中。

「小喬,我來了。」

胸膛震動低語,仿佛一聲嘆息。顧臨安抵著喬雙鯉的頭,唇從額角擦過,蹭上了喬雙鯉的血,隱忍又克制。

「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加起來九千字!補上前兩天的更新啦!

這要是個游戲的話這張就是兩個支線︰

支線a︰黑化,黑暗王座,開啟夢鼠王路線【永遠別指望別人去救你的命,信人不如信你手里的刀】

支線b: 救贖,彌天大火,開啟顧臨安感情線【高大男人踏火而來,將他擁入懷中。小喬,我來了】

請慎重選擇路線,這將影響到今後劇情發展(ゴ▔ 3▔)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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