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真好。」
特戰山後道觀, 竹席上,姜黃色老貓神色動容, 望著喬雙鯉良久,感嘆出聲︰「雙鯉, 你做到的真是遠遠超過我的想象。了不起,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校長, 董少將是要恢復正常了嗎!他說話, 他的病——」
「具體情況還要等詳細檢查,但是, 是的。」
童半夏看向焦急期待到有些語無倫次的喬雙鯉,尾巴安撫拍了拍他的手背。
「從現在來看,再過一個月,他應該就能夠與家人團聚了。」
「太好了!」
一切語言都難以表達喬雙鯉現在有多興奮激動,就像是將人從死亡深淵中成功救回一般。他興奮地干脆變了小黑貓, 快樂直接撲到了校長貓身上, 發泄玩鬧半天才恍然感覺自己有點過度興奮逾越了, 羞赧地想退開。
姜黃色老貓絲毫沒有生氣,慈祥憐愛舌忝了舌忝小黑貓的腦門。
「太辛苦你了。」
「不辛苦!」
小黑貓眼楮亮晶晶地,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吸收太多絕望氣息讓他有點‘消化不良’, 但依然打擾不了他現在的好心情跟雄赳赳氣昂昂的干勁。
「下一個治誰,校長您說吧!」
「不急,不急。」
老貓被逗得胡須抖了抖,和藹道︰
「你要先休息, 緩解壓力,確定那些力量對你不再有負面影響。」
「我可以——」
「欲速則不達。最近,你有沒有發覺什麼異樣。」
「異樣?」
喬雙鯉急急地話語被打斷了,他疑惑眨了眨眼楮,模不著頭腦。
「哪方面的異樣?我最近沒有做噩夢,也沒有……嘶!」
喬雙鯉恍然想到了那天見到了半猴半黑煙,死後變樹枝的奇怪東西。听他語氣神情變化,老貓露出了然神情,和藹道︰
「盼之已經蘇醒了吧。」
「盼……王前輩,對,她剛醒沒幾天。」喬雙鯉忙之前看到怪猴的事情說了,老貓毫無意外的神色︰「也難怪,她醒了,它也該醒了。」
「他?哪個他?」喬雙鯉疑惑。
「你那天遇到的,應該是鬼。」
「哦,原來是鬼啊……鬼???」
小黑貓笑容僵在了臉上,一下子炸成了毛團,戰戰兢兢,老貓神色悠悠地舌忝了舌忝茶水,慢吞吞喵道︰
「古時候我們的先人崇拜鬼神,發展至今科學破除迷信,但我國仍有許多事情是現今科學解釋不了的,鬼神之說也就有了苟延殘喘的余地。雲南景頗族信鬼神,將它們分為‘天’,‘地’,‘人’。」
「日升月落,刮風下雨,雷鳴閃電都是‘鬼’,它們是太陽鬼,月亮鬼,降雨鬼,刮風鬼……此為天鬼。山河有靈,動植物有根,化為水鬼,山鬼,植物鬼,動物鬼,此乃地鬼。人死之後,眷戀故土,化身為保護家人的‘家鬼’,保護村寨的‘寨鬼’。」
「萬物皆有靈,昆鬼,則是寄生在惡兵刃中的鬼,使人死于刀戈劍戟的砍頭鬼。你那天看到的,應該就是一只昆鬼。」
「砍,頭鬼??不,不是,我,它……」
小黑貓語無倫次,哭喪著臉︰
「我這是走夜路撞鬼了嗎,還砍頭…不是,這世界還真有鬼啊……」
雖然當初知道人能變貓已經狠狠顛覆過喬雙鯉一次世界觀了,但校長說完這番話他仍感到從頭到腳一涼,渾身上下都起雞皮疙瘩。看哪里都覺得疑神疑鬼,顫顫巍巍盯著自己座下竹席看。
世界萬物都是鬼,自己不會正坐著個竹席鬼吧!
「校長,這是不是在警告我應該帶點開過光的觀音之類的啊。」
老貓被他這樣子逗得喵喵直笑,調侃道︰
「都和老鼠打過幾場了,還怕虛無縹緲的鬼怪嗎。」
「這不一樣!」
「好了,沒什麼的。古老的傳說多是人們崇拜敬畏未知之物,冠以鬼字祭拜。現在科學紀錄片里太陽月亮就是顆大星球,那里是鬼怪呢。」
老貓和藹安撫,末了嘆了一聲︰
「這些刀兵昆鬼,與其說是砍頭殺人的邪物,不如說是被凶刃扭曲的可憐魂罷了。你的師父,曾經擁有兩把刀。」
老貓悠悠然,語速很慢︰ 「《唐六典》卷十六記載︰「刀之制有四,一曰儀刀,二曰橫刀、三曰障刀、四曰陌刀…橫刀,佩刀也,兵士所配,名起于隋;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斷馬劍。你的師父,也就是盼之,一生曾有兩把刀。」
「前二十年她用陌刀,自創刀法,踏遍神州大地,後下南洋,游歷英美,性爆裂如火,憤世嫉俗,斬一切不平事,不平人,一舉刀則數人死,世界無人不懼,鼠輩聞風喪膽。然交易之道,剛者易折。」
「盼之後遭遇慘事,陌刀折,親友散,銷聲匿跡。五年後復出,手中刀刃已換……哎呀,哎呀呀。」
老貓不顧小黑貓催促期待的目光,慢悠悠舌忝了舌忝茶杯,狀若懊惱道︰「不應當,實在不應當。要是讓盼之听我在背後如此說她閑話,定會將我吊打一通的。」
「說吧說吧,她現在睡覺呢,听不到!」
濃眉大眼的小叛徒喬雙鯉當即背叛革命,眼巴巴瞅著校長,尾巴都快纏上去了。什麼鬼啊怪啊全被他拋到腦後。這些往事用**想王前輩都不可能親自說,實在難得能夠听到!
「後來呢,後來發生什麼了。」
「後來啊……她換了把橫刀,修改刀法,避世五年,再出世舊友幾乎無人敢認。她變化太大了,只是我知道,她雖表面平靜如深潭,內心卻怒濤翻涌,熾熱爆裂。復出後的她不惜化身厲鬼,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尋人報仇。」
「尋背叛她,害死她至親的人報血海深仇。」
「繼續,繼續啊!」
喬雙鯉心跳的很快,不住催促,听往事都快听出一種跌宕起伏連續劇的感覺了。
「再後來,她死了。死在復仇路上,至今未曾如願以償。」
喬雙鯉︰???
仿佛看爽文被喂屎,他憋屈不甘地質疑︰「王前輩那麼強的人怎麼可能會死,她……」
對啊,她確實已經死了。
喬雙鯉頓住了。
如果她沒有死亡,自己不可能擁有絕望特質,也不會在起源地見到她了。
「是啊,她死了,所有人都會死的。」
老貓眺望遠方,看到風吹樹葉,琥珀色的眼瞳中是歷經滄桑後的平靜與感傷︰「她那時太過偏執,沒人能勸得住。後來身陷陰謀,被刀鬼所惑,絕望吞沒,險些迷失自我。虧得她意志堅定,棄刀,赤手空拳遍體鱗傷掙扎出絕境,仍未果,終怨憎憤恨而亡。」
喬雙鯉心髒仿佛被重重錘了一拳,茫然望著老貓,嘴唇蠕動,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簡略的只言片語他想象不出當時王前輩所經困苦與絕望,但想到最初見面時,那團完全失去形體的黑霧,和沙啞難听干澀的聲音,他心尖仿佛被人狠狠掐了下,酸澀的痛。
「沒人……沒人能幫她嗎。我是說,王前輩的朋友親人……」
「她斬斷一切聯系,無親無友,孑然一身。」
老貓嘆了口氣,今天他已經嘆了很多氣,時光也無法消除當時的無奈。
「我曾經能夠幫她,只是當時我恰好死了。一個死人,什麼都做不了。」
「你拜托我保管的那個匣子,被故宮那位交付的,里面是什麼東西我能夠猜到。現在她醒了,里面的東西也就醒了。它因絕望而葬,又因絕望而復生。盼之已死,你勢必將會成為它的目標。之前遇到的昆鬼只是最初試探。」
「它……?」
喬雙鯉恍然︰「它難道是……」
「它來自關中十八唐帝陵,是盼之的第二把刀。帝王陪葬之刃,不祥鬼刃,名為龍鱗。它不斷尋找自己的主人,直到被重新葬回陵寢才能安息。」
老貓坐起身,咳了一陣,呼吸又沉重起來,就像在扯風箱。
「等我這把老骨頭恢復過來,就親自去陝西關中走一趟。昆鬼只會誘惑傷害意志不堅的人,你擁有心火,又有盼之在,不用擔心。」
「原來是這樣……」
喬雙鯉遲疑片刻,低聲問道︰
「校長,您認識唐月涼嗎。」
唐月涼這個人名只出現過寥寥數次,一次在拜師上,一次在昔日故宮蘭亭畫卷上。但卻給喬雙鯉留下極深刻的印象。王前輩報仇失敗死亡,那她所言的師門仇人——
「月涼啊……」
姜黃老貓閉上眼,似乎是在思索,然後他動作遲緩很慢的跳下來,繞到富貴竹後的矮機,餃過來一本書。書皮很老很舊了,書脊線縫,寫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全是同一人的墨跡,竟是本完全自抄自制的道德經。
書被保養的很好,僅僅只是邊角有些卷頁。翻開到中間,里面夾著一張黑白老照片。那似乎是個老道觀門前,立了四個人,兩男兩女。
喬雙鯉睜大眼,那兩名女子容貌相仿,韶華年歲,幾乎一模一樣!其中一個穿著旗袍,挽起發髻,已做婦人打扮。另一個則還穿著民國時期的學生女裝,穿著白衣黑裙,小黑皮鞋。齊耳短發朝氣蓬勃。少女眉飛色舞,明艷動人,眉眼間全是銳不可當的少年英氣!
喬雙鯉本以為著旗袍的那個是王前輩,再一看,反倒是學生裝的那個要更像些!
「這個是盼之。」
貓爪子隔空拍了拍。
「這個是槿之,她們是一對同胞姐妹。槿之是姐姐,盼之是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學生裙王前輩getˇ!
天地人三鬼的科普來自百度百科!唐刀的科普來自唐六典。
以前寫的王老頭叫黑霧大姨,改了下設定,王前輩當妹妹更合適啦【捂住頭】
咳咳,說起陌刀,我們就想到某蒼雲粑粑。曾經我也是只西湖小黃雞,可惜電腦後面帶不動了,懷念打劍三的快落時光,汪的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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