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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零下四十度

喬雙鯉他發現自己出現了問題, 從礦洞那天出來之後他沒有再使用過絕望火焰。但越是忌憚, 那些幻象囈語越是經常浮現在他腦海。

除了淹沒自己的漆黑沼澤,沼澤深處的倒影出來的另一個自己外, 喬雙鯉經常夢到一片血地,到處都是尸體, 漫天都是猩紅。天是紅的,地是紅的, 河流是紅的, 紅到近乎發黑。

在這血腥世界里是空無一人的城市,倒塌腐朽的建築。喬雙鯉能夠認出那標志性的圓球高塔, 高聳的塔尖搖搖欲墜,在高塔旁猩紅尸骨高高堆積成山,幾乎和塔尖一樣高。

他就坐在塔尖上,一襲黑衣,抱著龍鱗刀, 靜靜俯瞰大地血流成河。唯一讓喬雙鯉感到慶幸的是, 那些骸骨大多極為龐大, 最小的都差不多有象般大小,應該不是人類的。

偶爾一天睡得久了,夢的久了, 喬雙鯉就能看到從尸骨堆中涌現的血液匯聚到一起,形成一片紅褐色血海。而慢慢的,血海中延伸出成百上千條河流,騰空而起, 如密密麻麻的血管網絡,注入到龍鱗刀中,滲透進每一道縫隙里,整把刀紅的詭異,好像一把血刃。

喬雙鯉不是傻子,如果那天不是王前輩的幫助他應該已經在被刀戳穿心髒的時候死亡了。可是他沒死,非但沒死,醒後他發現自己肩膀上心火的傳承印記已經消失,絕望火焰的印記卻更深了一層。

「師父,我們能徹底聊聊嗎。」

喬雙鯉輕聲喵道︰「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

「那時候你給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還有我精神空間里的那張牌,到底是什麼。」

喬雙鯉不知道的太多了,他真的很累。抵抗那些囈語幻象實在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不適和人相處,一個人孤零零要好得多。王前輩並不像其他小說里面的金手指老爺爺,隨叫隨到解答疑難問題。她就像一只壞脾氣冷漠的貓,無聊了應付你兩句,更多的時候呼呼睡覺,不管你是焦急還是慌張。

‘我就是只貓。’

腦海中傳來幽幽話語,隨後是一聲尖銳嗤笑︰‘小子,我可沒教過你背後學人壞話。’

‘那就告訴我。’

喬雙鯉出乎意料的執著︰‘我不想再這樣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王前輩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只是話語淡淡的,里面的漫不經心讓喬雙鯉焦躁了起來︰‘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長久的沉默,讓喬雙鯉漸漸冷靜下來。呼吸平穩,小黑貓咬住龍鱗的刀鞘,咯吱咯吱磨牙,有氣無力含糊道︰‘師父,說說看,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啊。’

‘喬雙鯉。’

王前輩聲音很輕,又輕又冷,就像一片冰凌,浸透著失望和倦意。

‘我能讓你怎麼做——我讓你去做什麼,你難道就去做什麼嗎。’

‘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喬雙鯉有點不知所措,忙想辯解,卻听王前輩冷笑一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話本看多了腦子都黏到一塊了嗎?!告訴你,我不是什麼戒指老爺爺,不是什麼金手指銅手指,不是什麼什麼系統寶庫!’

王前輩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話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帶著辛辣的憤怒和譏諷︰‘我是王盼之!你的師父!’

‘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喬雙鯉也急了︰‘那您就告訴我好嗎。您到底想要做什麼,目標是什麼,知道了我才能幫你啊!’

‘你?幫我?’

王前輩一時沉默,良久輕笑一聲︰‘我從來不用人幫。’

喬雙鯉氣了個倒仰,嘎吱一下牙差點被刀鞘咯道︰‘師父,我看你不是貓吧!’

王前輩簡直就像茅坑里的石頭,不,是茅坑里的榴蓮,又臭又硬,還渾身是刺,讓喬雙鯉完全不知道從哪里入手!

‘你小子又在罵我。’

‘不要偷听我心里想法!’喬雙鯉沒好氣頂了回去。王前輩卻是饒有興致,惡劣道︰‘我就听了,你能怎麼樣。’

‘瞧你弱的,心里想什麼我想听就听,就這樣子還說幫忙呢,幫倒忙吧。’

喬雙鯉不理會,只是心中默默地想︰

王前輩是茅坑里的榴蓮。

王前輩是茅坑里的刺蝟。

王前輩是茅坑里的仙人球。

王前輩是……

‘夠了!’

王前輩輕斥一聲,嫌惡道︰‘惡不惡心’

末了卻又笑了。

‘好小子,脾氣是越來越硬了,想當初你就像一團面團,怎麼揉搓都行。現在倒是有了幾分樣子。’

‘你現在實力太差了,告訴你沒用,只會讓你死的更快。’

沒等喬雙鯉再開口,王前輩干脆利落道︰‘如果我說,讓你去東皇神國姑蘇台上,斬殺了東王,取回吾妹的遺體,你敢去嗎。’

喬雙鯉沒有說話,王前輩似乎是預料到了,只是笑了笑,笑到最後,更像是一聲嘆息。

‘那您得等我幾年。’

忽然,喬雙鯉的聲音響起。他似乎在琢磨,良久靦腆的笑了笑︰‘您還得告訴我姑蘇台在哪里。’

‘你這——’

王前輩覺得荒謬極了,怪異又好笑,讓她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你這只小貓崽子。’

她沒說完,因為她听到了喬雙鯉的心聲。一個人,他的話語可能是騙人的,表情可能是騙人的,但他的心不會騙人。

心不會說假話。

喬雙鯉漆黑精神世界中,那團漂浮在卡牌旁邊的黑霧忽然沉默了,無人知道她內心的復雜,末了,只剩一聲自嘲輕嘆︰

‘那可是東皇啊……’

‘我可是喬雙鯉啊。’

小黑貓喵道,伸出爪子抓了抓木頭,留下幾道爪痕,認真道︰‘貓怎麼會怕老鼠,東皇也只是一只大耗子而已。’

‘哼’

王前輩似乎是想說什麼,最後又沒說,只剩下一聲復雜的哼。良久,淡淡道︰‘信物。’

‘什麼?’

‘我說,那張牌是個信物,夢鼠王的信物。’

王前輩不耐煩暴躁道︰‘再打斷我你就吃屁。’

等小黑貓乖乖用爪子捂住了嘴,她才繼續說道︰‘你應該听說過,我王家以鍛造專屬武器聞名世界。但實際上,最好的武器永遠不是人造的。’

‘人造的武器,殺不了王。’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炸的喬雙鯉頭皮發麻,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包括數百年來除了王前輩外無人有能力斬殺鼠王,包括當年即使重傷了山海鼠也只能鎮壓不能將它殺死。又想起了手里的刀。王前輩用這把刀殺死了夢鼠王,可是它也是人造的啊,難道……

喬雙鯉忽然想到了夢境中,無數條血河灌注到龍鱗刀里。可是王前輩之前明明千叮萬囑,刀不能染血……

無數疑問在他腦海中激蕩,喬雙鯉閉緊嘴,仔仔細細的听。

‘人造的武器殺不了王,當然,龍鱗也殺不了。’

王前輩似是譏諷,似是嘲笑。一團黑霧浮現出來,落到龍鱗刀上,像一只手,撫模過冷硬的刀鞘。此時她的聲音又冷又平靜,就像一位身經百戰的獵手,在傳授獵殺的技巧經驗。

‘想要屠王,刀必飲血。小子,如果有一天,我說的是,假如有一天。你狗屎運,遇到了鼠王。跑不掉,走不了,實在不行了,最後真的快死了。你就沖著它胸膛,這個位置,砍一刀。’

喬雙鯉感覺自己胸口一涼,大概在心髒下面兩指的位置,黑霧在那里畫了個圈。

‘鼠輩無血無肉,毫無人性。只有鼠王這里,有一滴心血。龍鱗沾上心血,就可以屠王了。’

說道最後,王前輩笑了,諷刺道︰‘什麼只有絕望才能殺死絕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傻子!那是他們沒有好刀!’

‘沾血以後呢?’

喬雙鯉小心翼翼開口問道,話語斟酌︰‘您說話,刀不染血。’

王前輩這時候倒是不計較他說不說話了,似笑非笑,冷嘲道︰‘染血之後啊……’

她的聲音有些迷離︰‘染血之後……忘了。’

‘哈?’

喬雙鯉驚訝出聲,听他的語氣王前輩有些惱羞成怒嗆聲︰‘怎麼了,忘了就是忘了。反正不是什麼好事。你要是不想變成我這樣,那就別讓刀沾血!’

感覺到黑霧有點炸刺喬雙鯉乖乖‘哦’了聲,沒有再說話。黑霧這才逐漸恢復圓潤,半晌听到王前輩繼續道︰‘至于那天我給你的好玩意,這是我妹妹給我的。混小子不知道珍惜,浪費寶貝。’

‘反正跟你沒什麼關系,你也別想了,這是我妹妹給我的。’

王前輩說的輕描淡寫,喬雙鯉卻隱約听出了些許炫耀的感覺。他心里嘀咕,誰還沒有個妹妹。想想看自己倒還真沒有,不過……

想到那天在夢里看到的嬰兒床,喬雙鯉心中一動,有些復雜。

自己應該算是有個弟弟吧。

‘總而言之,現在的你太弱了。我不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的,什麼有的沒的,擔心來擔心去的。你這麼弱,但凡有變強的機會就應該去爭去搶!無論用什麼方法,喬雙鯉,你現在實在是弱的可憐,傻得可笑。這麼丁點的力量,還瞻前顧後,忐忑茫然?笑話!’

心里的黑暗被突然撕開,一時間喬雙鯉眼底黑暗上涌。狡猾蟄伏的囈語譏笑響徹在耳邊,不懷好意的在喬雙鯉心中催促鼓動。

她知道了你的秘密。

她看穿了你的內心。

你逃不了了,逃不掉了。

你完了。

你完了。

沒有辦法了。

你也不想這樣。

可是……

殺。

否則你完了。

殺……

喬雙鯉一下子咬住自己的胳膊,狠狠地,不留任何余力的。他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劇痛卻讓他的大腦逐漸安靜下來。看到手臂上血肉模糊的牙印,喬雙鯉突然覺得好笑。不知道是笑誰,笑聲有些低沉,有點沮喪。

‘哈……’

‘哈哈哈哈!’

王前輩也在笑,大笑,笑的黑霧顫抖,滾出一團團小霧氣,像是笑出了眼淚。她笑的喬雙鯉懵了,不知所措了,貓臉上全是問號。王前輩笑了好一會,笑的黑霧都癟了,這才長出一口氣,聲音仍帶著笑意。

‘好小子,夠狠的。你現在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做到……什麼?’

‘白痴,控制力量啊!你說你做到了什麼。’

好脾氣永遠只是暫時的,王姓黑霧百分之八十多的時間都在不耐煩。喬雙鯉早就習慣了,他還有點不懂,傻愣愣追問,被罵了也就是可憐巴巴盯著王前輩看,直看的她咩脾氣,低罵了一聲,勉強諄諄善誘道︰

‘你看,到最後你控制住力量了吧,沒……墮落吧。’

墮落似乎是個很有趣的詞,有趣到王前輩又開始笑,笑的喬雙鯉都無奈了。

‘既然如此,那一開始你為什麼不吃掉它?’

‘吃?’

‘它引誘你……就當它引誘你吧,你是不是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多好的機會!精純的絕望力量,好小子,你干脆咬它一口,能吃點是點,然後你再咬自己一口,這不就清醒了嗎。’

王前輩指點江山,小黑貓听得眼楮炯炯有神,趴趴耳都快豎起來了。

‘你看現在,它在你面前晃悠半天,跳月兌衣舞呢,你是成佛了還是坐化了,你是怎麼忍住不咬一口的。反正最後你都要咬自己,那干脆給它也來一口。這樣一來你也不虧。’

‘不……虧?’

‘糙人糙辦法,我看你咬自己也挺順口的,那就接著咬唄。小子,我听說過力量弱的,還真沒听說過力量強到控制不住的。好吧,就算你強,千年一出的天才,你火焰強,太強了,那你就咬唄。清醒著你就咬它,不清醒了你就咬自己,咬著咬著,總有一天力量吸收夠了,你壓過去了,這不就能完全掌控了嗎。’

‘笨,真是蠢不可及,我怎麼收了這麼個笨徒弟。’

王前輩罵罵咧咧,小黑貓听得直搖尾巴,陷入了沉思,眼楮越來越亮。王前輩說的……好像真的可行?

‘嘖,我倒是知道那個顧家小輩為什麼讓你來這了,也是真夠狠心的。’

王前輩忽然笑了笑︰‘小子,他看你可比你看自己還清楚。’

‘那可是顧隊啊!’

喬雙鯉不假思索,感受到黑霧不善的目光後訕笑了兩聲,蹭著木堆坐直了身子,眼楮一閃一閃的。

‘顧隊怎麼說?’

王前輩看他這樣子,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來說自己是師父,那顧家小輩也是師父,喬雙鯉看自己可不是現在這眼神!瞧他那眼楮亮的,倒是挺像當年學堂里,敢當著她面牽妹妹手的小年輕似的。哼,後來小青年被自己巷子里劈頭蓋臉一通好揍,揍的跟個豬頭似的。

就他那樣,也敢說想把瑾之娶回家?

妹妹……

黑霧忽然心情不好了,看見喬雙鯉眼楮亮晶晶的就來氣,語氣也惡劣起來︰‘要我說他還是不狠心,就應該把你丟進老鼠窩里。過一年出來不死,那什麼事都沒了。’

母貓嘛,脾氣古怪是正常的。喬雙鯉早學會不管王前輩語氣只听話了。聞言他思索片刻,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

每一次黑霧聲音最吵的時候都是他心有殺意的時候,疼痛會壓制這種擾亂意志的火焰。而生死之間的戰斗,無時不刻伴隨著殺意和痛苦,這樣一來自己也不用自殘了,咬來咬去挺難看的,萬一到時候留疤不長那可就不帥氣了。

對,戰斗,他應該去戰斗。

‘別想了,就你現在這樣子,下禁區就是死。’

看他眼前閃爍王前輩就知道這小東西心里在琢磨啥,也懶得說了,沒好氣地咚咚咚敲了喬雙鯉頭三下。那力量大到把小黑貓擠到了柴縫里。敲的喬雙鯉暈頭轉向,眼冒金星,等終于回過神來後黑霧早就沒了。而他腦海里好像多了什麼東西。

看著看著,喬雙鯉忽然笑了起來,小黑貓笑的胡須顫抖,真心誠意︰‘師父,你真好!’

虛空中似乎隱隱傳來了一聲哼,喬雙鯉沒在意。心頭大石一下子搬開,小黑貓笑的想打滾,只是木縫里沒有他發揮的空間。用頭頂開龍鱗,小黑貓從柴堆里鑽出來,積郁的情緒迫不及待想要抒發,他沖著漫天飛雪張開嘴,然後——

「阿嚏!」

「阿嚏!」

「阿嚏!」

……

第二天,抖抖索索的喬雙鯉裹在被子里,被放到火爐前面,烤的胡須都有點打卷。好脾氣的白貓老師破天荒訓了他一上午,訓的小黑貓縮成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一小團,這才無奈去熬藥,眼不見心不煩。外面雪停了,一大早紹修竹就出了門,揶揄說去給喬雙鯉抓只山雞補補身子,臊的小黑貓直想一頭栽進火爐里。

不僅如此——

「我知道你現在壓力大。」

三花貓憂心忡忡坐在被角上,壓的嚴嚴實實,發愁盯著喬雙鯉,像是心中有千言萬語,最後匯成了一句話︰

「壓力再大大家一起想辦法,可你也不能晚上零下四十度去鑽柴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喬雙鯉︰我不是我沒有,你听我解釋。

王前輩【百思不得其解】︰都是師父,難道還分個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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