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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呼嚕。

大緬因喉嚨間發出呼嚕聲, 一雙貓瞳格外澄澈透亮, 透露著十分的無辜與茫然,它甚至還歪倒在床上露出了毛絨絨的肚皮, 毛絨絨大尾巴甩來甩去以示友好。

空氣一時間沉默了。

喬雙鯉盯著大貓良久,眼中狐疑又忐忑, 但顧隊向來是臉皮厚到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改色的人物,喬雙鯉到底沒能看出這只貓有沒有不對勁。說實話, 世界上長得相似的貓有很多, 尤其是品相很好的品種貓,大家都追求這樣的毛色骨架臉型, 長期繁育選種下來更是相似,大致一眼看過去時都覺得長得差不多。

如果長期相處下來當然能夠分清,畢竟貓都有自己的性格。但喬雙鯉充其量只見過這只大緬因兩次,算上今天才將將三次。而顧隊的擬態更是只有上次外出月亮洞時見到過。

要不是他們倆都是金棕色緬因,而這種大貓確實算不上多, 喬雙鯉說不定根本不會把它們往一塊想。

他也不太敢往一塊想。

喬雙鯉喉結動了動, 他遲疑片刻, 試探地,猶豫不定的,把右手伸了過去。還沒等他做什麼, 那只大緬因就熟門熟路地用腦門蹭了蹭他的手,側過臉來讓喬雙鯉去撓自己的耳根,眼楮都舒服地眯了起來。呼嚕呼嚕聲大的跟汽車發動機似的。

應該不會是老師。

喬雙鯉松了口氣,畢竟顧臨安威勢如山岳深淵, 當貓也是嚴謹克制的老干部作態,怎麼可能主動去蹭他的手呢。

提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喬雙鯉神情也變得緩和了,畢竟他只要想想這只大緬因可能是顧臨安就覺得驚悚。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兩只貓確實是像,但這微不足道的感覺直接被壓到了最深處。喬雙鯉不想去思考這個可能性。

這麼蠢又貪吃的緬因,怎麼可能是顧隊?

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喬雙鯉感覺自己終于能用正常眼光去看這只大貓了。他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揉著頭發把快挪到床邊的金棕大緬因抱了下來。今天周末,喬雙鯉也不用像平時火急火燎地換衣服跑去上課。天又還早,他直接穿著舒適的睡衣晃出了房間。

大貓很乖巧,趴在他懷里一動不動,只是大尾巴晃動的頻率有些加快。別墅里靜悄悄的,樂天鈞他們都是夜貓子,平時上課時還好,周末作息基本跟貓吻合,六點都不到就想讓他們起來簡直是難如登天。喬雙鯉享受早晨的寧靜,下到一樓,他走向廚房,心中琢磨著食譜,隨口問了句。

「瓜皮,早上想吃點什麼?」

顧臨安……顧臨安不敢喵喵叫,就假裝自己是只大型貓絨毛玩具,文靜的抖了抖耳朵。喬雙鯉本來就沒打算真得到回應,心中有了譜,他把大貓放到一邊,打開冰箱門拿了點食材︰

「那就做上次你愛吃的貓飯吧。」

本來打算偷偷趁機溜走的顧臨安豎起了耳朵,敏銳捕捉到了關鍵詞。嘖,好奇心,都怪貓該死的好奇心,他其實一早晨就該直接變貓從窗戶溜走的,要不是他好奇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奇喬雙鯉言語中那些‘又是你,別上床,一床毛’,他早該跳出窗戶海闊天空瀟灑把窘境拋到身後的!

只是現在,底線尚存還想做個人的顧隊難得良心發現有點不安,他很想知道空心癥大貓跟喬雙鯉之間到底有點什麼過往。

自己應該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吧。

在這種莫名有些忐忑的走神中,顧臨安眯著那雙隨時都炯炯有神極具欺騙性的金瞳,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直到自己面前被擺上了早飯。

一盤子顏色模糊形態糟糕看不出原料已經被放涼的貓飯。

這是人吃的嗎?!

顧隊被震驚了,他控制住自己想埋屎的動作,懷疑謹慎探過頭去嗅嗅。

真香。

但這賣相實在是太糟糕了啊,他完全不想嘗試!

肚子叫了起來,說起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確實一直都沒吃過飯。

大貓抬頭,目光射向喬雙鯉又端過來的盤子,里面有雞胸肉,雞蛋等等豐盛早餐,看起來極為誘人的樣子。

忍住,顧臨安,你現在是只普通貓。

顧隊反復在心中告誡自己,看喬雙鯉還在的等待,他還是抗不住內心的好奇,做足了心理建設叼起了盤子,行雲流水地輕盈跳上椅子,把貓飯盤往桌上一放,矜持又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通常人在飯桌上都會說話的,就算有些蠢地對著一只貓。他抓耳撓腮想從喬雙鯉嘴里獲得更多的消息。

又不能變人直接去問,顧隊死死捍衛住自己最後的馬甲。

低下頭,假借做出吃飯的舉動,大貓實則豎起雙耳,敏銳不放過半分喬雙鯉的動靜。然後,大貓的臉就被直接撥到了一邊,喬雙鯉起身直接把貓飯盤拿到地上,嚴肅訓斥道︰

「瓜皮,不能上桌子吃飯。」

喵喵喵???

顧臨安震驚了,一時間被從凳子上轟下去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就算是他媽,也沒跟他這麼說過話。顧隊從小大院一霸作威作福,小女乃貓就敢跟在媽身後上戰場鼠群里殺個七進七出,從來,沒有人敢讓他在地上吃飯!

怎麼能不讓貓上桌子吃飯,太殘忍了。簡直是慘絕貓寰,慘無貓道!顧臨安感覺自己真是個瓜皮,為什麼要留下來,他,顧臨安,就算是死,死這里,從窗戶跳過去,也絕對不吃這碗飯。現在走還為時不晚,他顧臨安不受這種委屈!

「唉,說起來,你長得跟我老師挺像的。」

喬雙鯉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飯,忽然嘆了口氣,閑聊似的叨叨起來︰

「他吧,人其實挺好的,認真又負責,就是有時候……」

吃,我吃還不行嗎。

顧臨安佛系大貓,低頭吃糧,滿腔苦澀往懷里咽。今天流的淚,都是之前腦子里進的水。他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撒一個謊就要用一百個謊來圓了。而且他懷疑喬雙鯉是不是又一次在試探,因為他絮絮叨叨那些話,竟然大部分全是贊揚,幾乎沒半點抱怨的。

正常人,私下里,面對一只什麼都不懂的貓,會這麼吹彩虹屁嗎?

還吹的如此真情實感??

顧臨安不知不覺就著彩虹屁吃完了一盆貓飯,末了還有些不滿足地舌忝了舌忝鼻子。小喬同學一看就沒養過緬因貓,這飯量對他十幾歲的時候就能吃的丁點不剩。

不,他不是來蹭飯的。

顧隊在心中作了個檢討,忽然,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那是極為細微的感覺,從身體最深處傳來,幾乎微小到令人無法覺察。如果顧臨安不是身經百戰野性本能及直覺極為敏銳的緬因,他可能會直接忽略。畢竟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細微了,就好像一粒灰塵落下,落到他的靈魂火種上,激不起半分漣漪。

如果能用世界最先進的能量探測儀檢測的話就會發現,在顧臨安的大腦部位一團極為耀眼熾熱的能量搖曳燃燒著,而在火種的上方,卻不規範的散落著零星黑斑。

那些就是空獸的污染,就好像慣常吸煙者的肺部,與空獸長期戰斗中的獵殺者火種上或多或少都有黑斑,這些東西少了沒事,會慢慢被火焰驅散,但這種驅散極為緩慢,要數十年。而只要獵殺者仍在戰斗,不停止與空獸的接觸,黑斑就會越來越大,當污染將整個火種完全籠罩的那一天,等待他們的就將是恐怖的永恆空心癥。

但國家獵殺者人才稀缺,空獸數量幾乎是他們的成千上萬倍,為了身後的國家,他們永遠不能停止戰斗的步伐,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方可休止。

空心癥之所以是世界絕癥,是因為沒有人能夠剝離上面的污染。無論是尖端科技,還是特質力量。但是,就在那一瞬間,顧臨安卻覺得在自己靈魂火種上,一塊極為細小的黑斑泯滅了。它真的很小,如同上面所說,小的仿佛一粒灰塵,在已經將火種污染大半的黑區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這微不足道,卻宛若驚雷般炸響在顧臨安心底,炸的他一時間都懵了,呆愣愣看向喬雙鯉。少年還在嘟囔,他盤子里的飯菜還剩下小半,但他卻已經飽了,此時正勉強往嘴里塞著飯。一時間,無數線索在顧臨安腦海中串聯,宛如破損的珍珠重新穿串。

為什麼喬雙鯉一直以來都吃的很少就感覺到飽?

為什麼他沒有成年變貓遲緩,但靈魂火焰甫一燃燒激活就強悍到他要揭下來兩層抑制貼紙,才能完全壓制?

都錯了,他和校長,還有其他人都想錯了。

這不是什麼3s的特性,近幾百年來國家從來沒有出過3s級別的獵殺者,以至于他們都被這個噱頭迷惑了目光。

不,這或許就是喬雙鯉的力量之所以被評為3s的原因。

他無時不刻的,都在吸收世界的絕望,無論是空獸散發出來的,人散發出來的,他可能就連自己都覺察不到,只是被動的吸收,這些絕望宛如涓流匯入大海,悄無聲息壯大著他的力量,強悍到難以掌控,一旦蘇醒,就會讓世界震驚。

顧臨安愣了良久,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離開喬雙鯉的宿舍。等到最後,他忽然低笑出聲。

喬雙鯉,很有可能真的會是治愈空心癥的希望。

只是……

顧臨安忽然有些心疼。

……

「現在我們已經分好組,大家跟在自己負責老師的身後,觀察學習老師們的動作,注意不要跨越警戒線,小心自己的安全。十二點整我們再在這里集合。」

溫成斐再次強調道,蹲坐在他面前的小女乃貓們乖巧應和的喵了一聲。隨後就分散開來,跟在各自大貓的身後。這是第二節‘獵殺者戰後恢復’課,西區療養區中生活著三十六只身患永恆空心癥的貓,每只都有專門的人員負責照顧。

除了情況最為嚴重危險的姜若梅外,喬雙鯉他們將在這個學期跟其余三十五只老貓相處,並且逐漸學會照顧它們。跟在負責老師的身後,小貓們四散離去。

「一會我們要去照顧的,是董剛毅少將。」

大貓很溫柔的喵道,分配給喬雙鯉的負責老師正是之前多次見到過的那只白貓老師,她雖然眼楮不能視物,但對這里的熟悉讓她步伐輕盈矯健,完全看不出失明。

「董剛毅少將擬態是灰藍英短,特質是冰,現在正患焦慮,抑郁等病癥,有中度的月兌毛現象。右後腿略微殘疾,不愛運動,最近正在接受盒子心理治療以及毛球治愈法,剛注射過今年的藥物,狀態有所好轉,目前是療養院中情況較好的存在。」

「我們平時要做些什麼呢?」

小黑貓牢牢跟在大貓身後,好奇詢問︰

「我們啊……」

「喵——」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淒厲喵叫,嚇了小黑貓一跳。他被嚇得跳起來,噌地轉頭看過去,透過玻璃牆看到隔壁有道白影正在瘋狂逃竄,房間被弄得凌亂不堪,手持藥物的醫護人員不敢下手,轉變成貓試圖平息她的暴躁。

但處在應激狀態的白貓卻更加瘋狂,仿佛被什麼怪物追捕,奔跑中她撕碎了玩具,扯下了窗簾,把房間弄得一片狼藉。不斷淒厲喵叫,像只被困在小籠里的無頭蒼蠅四處亂轉磕磕踫踫,突然,她奔跑中狠狠撞到了玻璃牆。

那是極重‘咚’地一聲,听得人心底發顫。幾個急忙趕來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接近白貓,盡量不引起她的反抗。老貓仿佛完全沒有覺察到似的,她精疲力竭,卻又不放棄的一次次撞著牆,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響。

老貓的臉映在玻璃上,就像恐怖片里的午夜凶魂,她雙眼只剩下兩個凹坑,臉上全是可怖疤痕,**皮肉上長著參差不齊的白毛,看起來極為可怖。

但喬雙鯉卻並不覺得害怕。他心頭仿佛被什麼人掐了一下,酸澀難忍,隔著玻璃,喬雙鯉看著老貓無助又堅持的撞擊玻璃,發出絕望悲慘的嚎叫,心中忍不住浮起念頭。

如果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就好了。

他想。

這些暮年英雄們,不應該忍受如此的痛苦。

忍不住向前了一步,又一步。玻璃牆特殊材質制成,堅不可摧,看到喬雙鯉的樣子白貓老師嘆了口氣,並沒有阻止。喬雙鯉就這樣慢慢挪到了玻璃牆外,鼻子都快要踫觸到那冰冷的透明屏障。

房間內,老貓覺察到了逐漸接近的醫護人員,她威懾又恐懼的炸了毛,撇出飛機耳咆哮怒吼,即將上演下一場反抗與逃逸,但忽然,她停住了,狐疑的左右四顧,仿佛感覺到了什麼。老貓仍然沒停住低吼,只是聲音顯得有些遲緩茫然,那雙盲眼無助的四下環視,最後,她終于找準了方向。

老貓接近過來,戒備,疑惑又謹慎地靠近到了玻璃牆前。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她卻找準了喬雙鯉的方向,兩只貓隔著玻璃,一里一外。喬雙鯉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接近過來的老貓,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只是下意識離玻璃牆更近了。

老貓斷尾不安又焦躁地左右甩動,不斷地低聲咆哮怒吼,卻仍舊沒有離開,最終,她安靜下來,低下頭,那被一道傷疤貫穿幾乎被撕裂成兩半的鼻子,極為緩慢猶豫地踫了踫玻璃。

仿佛在和喬雙鯉,隔著玻璃互相問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麼也不說了,祝大家豬年大吉吧1551

感謝大家的地雷評論營養液!比心心!(ゴ▔ 3▔)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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