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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一章 雙王會

豆驢子解釋道︰「我跟你說,毒物也有領地意識,越是高級的毒物就越是如此。達到毒王層次的毒物,除非它允許,否則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別想看到任何同類。」

豆驢子的話很好理解。這就好比眼鏡王蛇的領地之內很少會出現別的蛇類一樣,出現的同類要麼成了王蛇的食物,要麼就是被嚇得逃之夭夭。

某種意義上,眼鏡王蛇就是自己領地上的「毒王」。

豆驢子繼續說道︰「毒王並不是一輩子只待在一個地方,有時候也遷移領地,要是它跑到了別的毒王的地盤上就叫雙王會,不分出一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

豆驢子指了指藥王廟道︰「我說的毒王全是靈蟲,毒蟲當中真正的王者,因為它們能召集同類。就像是那條金蛇,就能號令群蛇,所到之處群蛇相隨,如擁王侯。」

我詫異道︰「你的意思是,大哥掐架還得叫小弟先上?」

「不光是叫小弟,小弟還得先往上沖哩!」豆驢子說道,「兩只毒王踫面的時候,毒物相隨、互相吞噬,那場面,我就看見過一次,兩群蛇在山上山下掐得昏天黑地,最後有一方全都死光了才算是完事兒。」

豆驢子瞄著廟里道︰「要我說,那些人搶蛇也不是沒有道理。第二尊藥王像里要是也有毒王,只要把金蛇往附近一扔,兩邊就能掐起來,到時候再找藥王像就容易多了。」

我沉吟了片刻才說道︰「假如藥王廟里還有一尊毒物的話,你說能是什麼?」

豆驢子肯定道︰「癩蛤蟆,肯定是癩蛤蟆。河北這片找不到像樣的毒物。」

民間所說的五毒,是蛇、蟾蜍、蜈蚣、蠍子和守宮(壁虎),卻沒有蜘蛛。國內蜘蛛個頭比較小,毒性也不大,即使南方的蜘蛛也沒有多少毒性。讓人聞之色變的狼蛛黑寡婦的產地在非洲和南美。

穴居狼蛛在新疆雖有分布,毒性也能致人死命,卻沒被排進五毒,除了地域偏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華夏文化中大多數事物都是以「德」排序。

比如︰「顏柳歐趙」楷書四大家里,趙孟頫的行楷堪稱一絕,但是身為宋朝官員,趙孟頫偏偏在宋朝滅國之後跑到元朝的宮廷里做了官,所以他只能排在第四。

「米黃蘇蔡」就更不用說了。蔡,本該是蔡京,就是因為他名聲不好,直接被後人從北宋四大家里踢出去,換成了蔡襄。

古人排序書法如此,排序其他的東西也是如此。五毒雖然猙獰可怕,但是五毒卻都能入藥。「五毒」的說法最初是作為良藥出現于典籍當中,後期才被逐漸引申。蛇能排在五毒之首,並不是因為蛇性最毒,而是蛇在中藥當中運用最廣。

蜘蛛雖然也能入藥,但是使用並不廣泛,也容易被其他藥物代替,所以沒被列入五毒。

豆驢子說藥王廟里只能是癩蛤蟆,是因為河北不是盛產毒物的省份,就連毒蛇的品種都無法和雲南、四川相比,更別說其他什麼毒物了。廟里的毒王能召喚來的東西大概也只有蟾蜍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豆驢,聯系老陳,讓他想辦法讓消防隊的人停上一天,咱們進廟看看他們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我等消防隊撤離,我們就躲進了空無一人的藥王廟,在屋頂上守到夜幕降臨,藥王廟門外果然傳來一陣陣沙沙聲響,沒過多久,一條條的蛇影就游進廟門,向藥王廟中間的空地上聚集而去。

近半個小時的工夫,數以百計的蛇類就像排兵布陣一樣以一尊香爐為界,佔據了藥王廟空地的半壁江山。

我低聲向豆驢子問道︰「你看出來什麼沒有?」

豆驢子小聲道︰「看樣兒,金蛇要輸啊!你仔細看,打頭的毒蛇只有那麼幾條,後面的長蟲個頭雖大卻全是菜蛇,弄不過蟾蜍。」

我不認識蛇的品種,也看不出來有毒沒毒,但是我看得出來,那些毒蛇不敢越過香爐。如果廟里真有毒王,肯定就藏在香爐附近。

我趴在房檐上給對面的葉尋打了個手勢,後者輕輕掰掉了一塊瓦片,往打頭的毒蛇身上彈了過去。細小的石子不偏不斜地打中了蛇尾之後,那條毒蛇猛地竄了起來,驀然越過香爐一米多遠。

等它反應到自己誤入了毒王領地之後,再想往回逃卻已經晚了。那條驚慌失措的毒蛇速度不可謂不快,可是它僅僅調轉了一個方向,就肚皮一翻,一動不動地躺在了地上。

守在界線之後的毒蛇不由得發出陣陣悲鳴,齊齊往後挪動了一點。

等我再往下看時,從香爐往前差不多兩三米的地方,忽然飄出一層霧狀的白煙,地上的青磚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從下往上頂起了一點,但是很快又落回了原位。

我小聲道︰「那地底下有東西。」

「應該是蛤蟆!那東西善于打洞,在洞里趴上一年半載都沒事兒。」豆驢子說道,「那蛤蟆沒叫同伙兒,看樣兒這附近的蛤蟆都被它吃光了。」

豆驢子說話之間,地上的青磚再次隆起幾寸,這一回,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青磚下面露出來一片像是暗紅色的蛙皮。

藏在石板下面的蛤蟆像是受不了毒蛇的挑釁,想要破土而出大殺四方,卻又像是不屑跟一般的小蛇動手,覺得會失了毒王的身份,才不停地頂著石板起起落落,等著蛇王的出現。

我盯著那塊石板看了半天,忽然拔出槍來瞄準了兩塊青磚中間的縫隙扣動了扳機。我雖然是蹲在房檐上,但是距離石板也只不過一二十米的距離,正好在馬格南的有效射程之內。

在夜幕中劃出一道紅光的子彈在兩塊青磚中間轟然爆開,兩塊磚頭連帶著一張被染得花花綠綠的膠皮一塊兒從地上掀了起來。

「假的?」豆驢子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從房檐上站了起來。

「趴下!」我拉著豆驢子,把他拽倒在房頂的瞬間,兩支弩箭也從我們頭頂上簌然飛過。

我們兩個還沒來得及抬頭,距離我不遠的一塊瓦片就順著房檐的坡度向我滑落了下來。我本能地躲開落瓦時,卻看見一段青鱗滿布的蛇身從瓦片下面飛快地游了過去。

「房瓦下面有蛇。」我剛剛招呼了豆驢子一聲,就看房頂上的琉璃瓦一塊接著一塊的掉落了下來,數十條毒蛇像是從飛落的瓦片之下鑽上房頂,絲絲吐動著蛇信子往我們身邊飛快地游來。

豆驢子忽然抓起我的胳膊,把我從屋頂上給掀了下去︰「你先走,我會會他!」

我被豆驢子掀飛之後,在空中連續轉了兩圈,不等自己落地就先撒出一把雄黃,聚集在地面的蛇群在雄黃粉飄落的瞬間驚慌退去,給我讓出了一塊空地。

我雙腳落地之間,還在房上的豆驢子已經揚聲喊道︰「在下藥王谷弟子呂以非,附近是哪位玩毒的朋友,出來見見如何?」

「藥王谷?」豆驢子腳下的大殿里驀然傳來一聲冷笑,「一群冤魂野鬼罷了。他們活著的時候都不能把我如何,死了還能逞凶?你想見我也行,自己踩碎房瓦下來吧!」

那人話音剛落,屋頂上就傳來一聲瓦片碎裂的動靜。房上的豆驢跟著碎瓦一前一後地落進大殿之後,立刻開口喊道︰「王歡,這里有毒陣,你別進來!」

豆驢只不過喊了一聲,屋里就沒了動靜,我的心也猛然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葉尋藏身的房頂上也傳來一陣陣刀風破空的聲響。

葉尋也在那邊跟人動手了?

我剛一轉頭往葉尋的方向看了過去,就听見葉尋在屋頂喊道︰「站住!」

「葉尋,別追!」我想要阻止葉尋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葉尋的身形在房頂縱身而起,落向了對面的藥王正殿。可是葉尋一只腳剛剛踩上屋頂,他腳下的琉璃瓦就在一瞬間紛飛而起,瓦礫彈射著崩向四周,葉尋毫無意外地掉進了大殿當中。

「葉尋!」我剛想過去增援,原本退到了遠處的蛇陣卻在瞬間向我圍攏而來。我的腳步本能地一頓之下,原先還大敞四開的主殿門窗卻在剎那之間同時閉合,生生隔斷了我的視線。

大殿之中隨之刀聲暴起,葉尋同時喊道︰「王歡,別過來,這里有埋伏!」

「葉尋,葉尋……」我連喊了兩聲,回應我的卻只有裂風狂笑的刀聲而已。

我趕緊拉過身上的背包,從那里面抓出了一把雄黃粉。可我還沒來得及將雄黃撒向蛇群,就听見有個帶著稚氣的聲音在我附近說道︰「別費勁了,我的蛇不怕雄黃,它們平時都用雄黃水洗澡。如果你非要試試的話,我也不介意你給我的寶貝們洗個澡。」

我循著聲音看過去時,那個在車站里給我紙條的小女孩已經從藥王殿的陰影當中走了出來。

我看了對方一眼,就把手中的雄黃給撒了出去,地上的毒蛇不但沒有倒退半步,反倒是迎著漫天飄落的雄黃粉向我游了過來。

那個小孩忍不住搖頭道︰「我說實話就怎麼沒有人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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