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我猜你要找的人是個大美女,要不怎會讓你這樣牽掛?」
吳銘之眼神有些復雜︰「這個你沒有必要知道,只說你同意不同意就行了。」
「我可以帶你去,但前題是你能帶我離開這兒,這里恐怕不是可以隨便進出的地方。」我故意露出一些不信任的樣子。
吳銘之嘴角微動,又露出了那種像是不屑或者嘲諷的表情,這讓他顯得有些孤僻、狂傲,甚至冷血殘忍。甄歌一看就是個美如天仙,純潔善良的人,吳銘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當然是站在甄歌一邊,到了惡鬼界我立即把這怪物殺了!
「你在這里等著。」吳銘之丟下一句話,轉身面對牆壁,雙手十指指尖伸出了尖銳的爪子。他左一爪,右一爪,雙手交互快速向上攀,毫不費力的樣子,轉眼之間就升高不見了。
我有些驚訝,這雙爪子還真有點像是僵尸,但他的身體是柔軟的,能說話能呼吸,僵尸進化到這個程度,還真是讓人匪疑所思。
他應該很快會放下繩索來吧?我抬頭看著上面,等了好久,脖子都仰酸了還是沒有動靜。等了約一個小時還是沒有動靜,我真想罵人了,不知是這個家伙在玩我,還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不能營救我了。
我試著想要以劍扎在井壁上,像吳銘之一樣爬上去,但是劍刃不容易插進去,劍身太長不好使力。更糟糕的是我已經有些虛弱了,爬個幾十米勉強可以辦到,可這堅井何止千米?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時間流逝,吳銘之遲遲沒有出現,我的滿腔希望成了泡影,不知在心里把這個非人非魔的怪物咒罵了多少遍。我坐靠在石壁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快要睡著了,突然听到了一些動靜,猛地清醒過來。
抬頭向上看還是沒有看到東西,聲響是從下面的骷髏堆中傳來的。聲響越來越大,骷髏抖動並往下陷,接著鑽出一個披頭散發,沒穿上衣的土人來。
我立即認出了他就是吳銘之,因為他的氣息與眾不同,只是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副樣子,並且從地下鑽出來。
「跟我來。」他說了三個字就開始扒拉骷髏,往地下鑽。骷髏松脆,他鑽下去後沒有留下洞口,又被白骨堆住了。
我精神大振,把武器貼身綁好,從他下去的地方扒開碎骨往下鑽,不管上面被蓋住了。白骨已經被吳銘之弄碎,並且他在下面移動,碎骨自然往下降,我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也跟著往下沉。額,我們兩個這是算穿山甲,還是算土撥鼠?
骷髏層非常深,被埋在里面我無法估計下降了多高,總之是一段很長的、永生難忘的行程。終于我踫到了真正的泥土,吳銘之放慢了速度,開始橫向移動,我緊跟在他後面。不一會兒全部變成泥土,露出一個空間,可以容人趴行通過,洞壁上爪痕累累,顯然是吳銘之剛挖出來的。
我不得不贊嘆一聲,真是個打洞專家!他救我也不容易,到了惡鬼界我真要殺他嗎?
吳銘之一聲不吭往前爬,我當然也跟著往前爬,爬了約幾十米,出現一個整齊的圓洞,可以彎著腰走了。沿著圓洞走了一會兒,變成一個很大的空間,高處黑暗中好像有很多孔洞,有一種站在巨大蜂巢旁邊的感覺。因為光線黑暗,遠處的東西看不清,我也不確定這是什麼樣的地方。
再往前宛如進入一個地下城市,有各種各樣的空間和我前所未見的東西,並且是有居民的,魔人和魔獸都有。吳銘之好像很熟悉這兒,帶著我避開魔人魔獸轉來轉去,悄然又快速。
這是一個黑暗的世界,幾乎沒有任何熱光,只能偶然看到微弱的冷光。我看不到太遠的地方,也不容易猜測我看到的是什麼東西,但它的龐大和雄偉是卻已經讓我震撼。我敢肯定,我現在就在斷藕城那些大小孔洞下面,魔兵、魔獸都在這下面生活、繁殖、訓練。但他們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居民,而是像圈養的家禽。
吳銘之帶我到了一個有水的地方,把身上的泥土、骨灰沖洗干淨,這才有了一點人樣。他換上了大風衣和皮鞋,還有一套魔兵的鎧甲讓我穿上,但並沒有往外走,而是在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怎麼還不走?」我問。
吳銘之道︰「要等到老魔頭休息時再出去。」
我在他旁邊坐下︰「好像你對這兒很熟悉啊,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吳銘之不說話,我繼續說︰「老魔頭發現我不見了,一定會懷疑是你救了我,恐怕……」
吳銘之「哼」了一聲︰「我跟他們也算不上是朋友,互相利用而己,這個王八蛋居然想用我親人來要挾我……哼!」
親人?他指的不會是甄歌吧?我很好奇,也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才能決定怎麼對待他,于是裝作很關心的樣子︰「那你救了我,你親人會不會有危險?」
吳銘之掃了我一眼,好像在說我很白痴,我就沒辦法再問下去了。我這裝模作樣的樣子,真的很白痴。
沉默了一會兒,吳銘之卻開口了︰「感覺你這個人也不是特別凶惡,竟然是惡鬼界的鬼王。」
「哈哈,其實很多人是面惡心善,只是別人看不出來,不容易理解而己。」
這句話似乎很對吳銘之的胃口,他對我的態度有了明顯變化︰「你是到這里來救人的吧。」
「對,可惜沒有找到。我得到的情報有誤,沒有找到我的朋友,囚室里是另一個美貌少女,我放她出來,後來混亂中也不知怎樣了。」
吳銘之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你放走的美女是我小姨子,听說跟你的人一起走了,老魔頭沒有抓到她,我想去惡鬼界就是去找她。」
我非常意外,他居然是甄歌的姐夫,難道不是她說的仇家?這回我不用裝就一臉驚訝︰「原來你是她姐夫,你夫人肯定也跟她一樣漂亮吧?」
吳銘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薄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那種痛苦、失落和傷心的表情,真讓人有些同情。
他夫人肯定死了,並且他也不想再談了,我識趣地閉上嘴巴,背靠在牆壁上休息。
過了一會兒,吳銘之以低沉的聲音說︰「我很少跟別人講話,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也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她。」
我嗯了一聲,看來他是準備對我說了。吳銘之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不是人,以人的角度來看,我是邪惡的……實際上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屬于什麼東西。」
說到這兒他就停止了,好久沒有說話,作為一個好听眾,我必須接下話題︰「嚴格來說我現在也不是人啊,我活著的時候受人誘騙誤入歧途,然後被人害死,變成一個孤魂野鬼,與心愛的人陰陽相隔。但我不放棄,不惜一切手段,只為了能回到她身邊,後來經歷了很多很多事,終于成為鬼王,並且我可以與她在一起了。」
吳銘之看了我一眼︰「我听說過一些你的事情,所以我才會跟你說這麼多話……至少以你的經歷和立場,能夠接受任何妖魔鬼怪,據我所知,你想要救的朋友,也不是個普通人。」
我還真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這麼多,我點了點頭︰「是的,她曾害死數不清的人,但她也對我有巨大的幫助。善惡對錯正邪都不是絕對的,要看是站在什麼立場,對有些人來說她是惡魔,對我來說她卻恩重如山。況且有的人行為惡,心中還有一點善良,有的人做了壞事,實質上造福了許多人,那麼為惡也就變成為善了。」
吳銘之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一會兒說︰「關于是非對錯的問題,困擾了我很久,我並不想做一個壞人,但是別人看見我就認為我是壞蛋,根本不給我做好人的機會。有時我想做好人,但是一些需求,壓抑不了的渴望,又會讓我去做壞事。以前我吸了很多人的血,那時不知道什麼是對錯,還跟魔族的人混在一起,于是惹來許多自命正義的人追殺……」
吳銘之給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他的記憶之初,是在一個陰冷黑暗的山洞中醒來,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在這里。他的身體是冰冷的,沒有呼吸和心跳,但是他卻又活著。發自內心的冰冷和饑渴讓他發狂,他渴望新鮮溫熱的血食,但是山洞里沒有,在漫長的饑渴煎熬中,他長出了尖爪和獠牙,在岩石上抓撓來發泄他的痛苦。他恐懼、絕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一天他意外走出了山洞,大喜欲狂,但他畏懼陽光,害怕靠近人類,他發現自己真的不是人了。他只能抓一些動物吸血充饑,還是躲在山洞里面,但是有一個獵戶看到動物的尸體起疑了,追蹤進了山洞,他殺了獵戶。不料獵戶失蹤又引來了警察、和尚、道士等等人類衛道士來追殺他,他知道殺人是不對的,但一方面被逼無奈,另一方面也渴望吸血,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殺人,能力也越來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