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霓裳羽衣舞,楊玉環得到了唐玄宗的愛。也正是因為這寵愛,她死在了馬嵬坡。
而眼前的陰厲同楊玉環一樣,因舞而生,由愛而死。
郁紅葉。
宋時的一代名妓。
無數文人騷客為她題詞獻曲,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寧裴山記得那年,路過煙雨色的江南,曾有幸見過還活著時候的她。
風拂楊柳岸,那日正是她的出嫁,連天空都披著明媚的霞彩。
三千粉黛無顏色,萬里紅妝入朱門。
到底是在那個年月里,郁紅葉這樣的身份是沒資格做當家主母的。
而身份這個字眼,便是無數女人魂斷成煙雲中的一道深壑。
哪怕再多權勢豪門一擲千金,香脂浮了清水河,鶯歌燕語夜未央,她終究也不過是青樓頭牌中,會些梨園戲法的妓子。
即使動了真心,寵愛三千難忘卿又如何?
豪門里的齷齪事,太多……
一曲貴妃醉酒後,這涼薄的世道終結了她的命。
年輕貌美的她,被豪門後院里的女人做成了人彘。
千蟲為蠱,養在壇中,身子被無數蛇蟲鼠蟻啃咬著,卻不讓她死。
連她苟延殘喘活命的食物,都是灌的百足蟲混著蠍子的肉末。
郁紅葉便被這樣不人不鬼的養了七七四十九日。而後,連著裝她的壇子一並被丟進了密封的木箱,拋進了繁茂花叢下的井底。
郁紅葉在心身的折磨下,在恐懼中,活活的悶死在了不見天地的黑暗中。
而她的丈夫在知道這事後,由最初的憤怒到接受事實,也不過短短幾日的時光罷了。
一個死人有什麼可以計較的?豪門里多的是利益牽扯。
正房太太處置一個妾侍,也不過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痛不癢申斥了幾句,再傷心個幾日,男人的房內便又添上了新人。
哪聞舊人哭的薄情,累了郁紅葉一條性命。
只是之後的事,漸漸不受控制了。
邪教的手段,加上封水陰地的環境,郁紅葉的濃郁怨氣讓她的魂化為了厲鬼,再也無法超月兌。
整個豪門里的人都被她弄了個精神失常得了失心瘋一般,最終在各式的手段下自殺而亡。
頹敗的豪門里每夜的院子中,都能听見她幽微的曲調,唱的正是楊貴妃死時的那曲霓裳羽衣……
對,正如現在這般的腔調!
「……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索,流光過隙。嘆杏梁、雙燕如客……」
衣袖翻飛,身段妖嬈,回眸一笑百媚生。
郁紅葉從來是個痴情的女子,她不殺任何一人,可所有人都得因她而死。
化為陰厲後,她的歌喉便有了種魔力,能讓聞者的靈魂都不受控制,痴迷于此,為她殺,為她死!
郁紅葉的禍端在于她怨這個世道,造成的傷亡也是極大的。
好幾個道觀來的道士都無法將她收服,甚至自身也受了影響,有些道行的瘋了些,本事弱些的,便直接累了一條命。
寧裴山出于可憐她,便將她的尸骨從深井中撈了出來。可千蟲與她的肉身已經混為了一灘腐濁的污物,再也無法分離。
寧裴山只能一把火將它們燒做了骨灰,封于瓷壇中。可郁紅葉對投胎得道都毫無興趣,這幾百年她似乎在等著什麼,聖水寺中的香火依舊無法化解她的怨氣。
甚至此時的她,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唱著她悲情的曲調!
「這什麼東西!」
身旁的言一卿先一步吼了起來,眼前的畫面猶如幻覺一般的夢境!
言一卿是實打實的唯物主義,哪能輕易接受這等神鬼仙佛的玩意兒,可眼前的東西,讓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思維考慮一個新的問題!
那便是自己吸入的煙塵里含有致幻的作用!
這個結論林錦博也得出過,可並不是所有事物都能用科學來解釋的通的。
言一卿轉眼卻見寧裴山強撐著身子,護在了自己跟前,他手中的長劍指著眼前的女子,更是厲聲喝了一句!
「郁紅葉!」
這聲厲吼,震的言一卿心頭一顫,方才心底莫名涌起的悲傷之感不由消散了些。可耳畔依舊回蕩著對方幽魅一般的唱腔!
幻覺中的女子連動作都沒有停滯一分,依舊衣襟偏偏,猶如飛天的仙女!
怎麼回事!不是幻覺麼?為什麼寧裴山也能看見!
難道兩個人同時出現了幻覺,能看到一樣的東西!?
這幾率也太過小了些吧!
端著槍,言一卿不敢輕易開槍,一方面是怕傷了寧裴山,一方面如果真的是幻覺,那麼開槍務必會傷了自己!
似乎察覺到言一卿身上不同的氣息,正在跳著舞步郁紅葉,雲雲繞繞朝著他的方向飄了過去!
眼看快要觸及跟前的紅線,郁紅葉的身形停滯了一分,水袖在空中一道妖嬈的轉身,便向著一旁繞了過去。
寧裴山眼中的光微閃,眸子更是一顫,心下暗道不好,急忙一劍補了過去!
可屋內的歌聲並未停歇,這音律更像是穿透魂魄一般,隨著郁紅葉的身姿,縈繞在兩人四周!
言一卿身子一滯,便如上了麻藥一般,整個身體便沒了知覺,像是被什麼操控了一般,一步步朝著他眼前的女子靠近過去。
言一卿思維是清醒的,他甚至能察覺出對方的危險,意識在不斷的掙扎想要避開!
可是他的身體由不得他自己控制,手臂像是被什麼力道牽扯,竟自顧自的抬了起來,直接朝著面前紅繩探去!
寧裴山猛然察覺不對,還沒來得及阻止對方,自己所步的紅繩蛛網便被言一卿拽在了手中。
後者猛力的一拉,整個封印便撕開了一道缺口!
說時遲那時快,仿佛一直沒有看這邊狀況只顧著舞動長袖的陰厲,眼中一凌,水袖一探,便朝著言一卿撲了過去!
寧裴山大驚,手中補的那劍帶著山河紫芒,不由分說便急斬而去!
可言一卿像是受了什麼指引一般,竟直接將後背整個露在寧裴山身前,仿佛要擋住對方的動作似的,護住郁紅葉的陰身!
見勢不對,長劍變了去向,劍身挑過言一卿的衣服,貼著他的皮膚而下,才沒有傷了對方。
刺了個空,寧裴山眼中一凌,用劍身狠狠的拍在了言一卿身上!
這股勁力讓後者整個身子向後倒飛出去,手中的紅繩也應聲而落!
寧裴山連忙上前一把拽住紅繩的一段,將它與結頭一扣,又恢復了蛛網封印的法力!
而被震在地的言一卿,掙扎著狼狽的坐起身子。
寧裴山視線一掃,連忙轉頭朝著郁紅葉的方向尋去,可原本該在那里的陰厲,竟然像是化為了空中的香灰一般,竟然消失了!
寧裴山不由的大驚!
心頭不由浮上一個可怕的念頭,再轉過頭向身旁望去。
寧裴山已經被爬起身的言一卿急撲了過來,大力的一把掐住脖子,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此時的郁紅葉竟然上了言一卿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