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暗暗挫牙。
他那混賬六兒子把賜婚聖旨來回看了好幾遍。
唯恐哪里寫的不對,或漏寫。
尤其在看到「特將王氏洛槿許配成王為正妃」時,還喜滋滋念出了聲。
崇德帝的老拳要管不住時,
成王跪地,
梆梆梆給他磕頭謝恩。
听到一聲滾,就跟撿了狗頭金似的抱著聖旨,滾了。
崇德帝看著他的背影,神色莫測。
良久,揮了揮手,一個黑衣人驀然閃出。
「說說王家的情況。」
「王景秋父子退朝後,直接回了自己府中,並未驚動別的王家人。身邊伺候的主要是他的一子一女。」
「那個王氏女的畫像。」
黑衣人雙手奉上一張薄紙。
「還算姿容姝麗,卻也不是絕無僅有,老六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哼,她什麼反應?」
「王氏女哭得傷心欲絕,說是寧可自己死,也不要她父親如此。」
「她可有心儀老六的表現?」
「屬下並未看出,她甚至說,要在伺候她父親傷愈後便出家。」
「呵!朕這六兒子的準王妃種類還挺齊全,先是大家閨秀、女將軍,現在沒準還要出個尼姑。王景秋呢?」
「他說,他已經讓自己的愛女流離多年,再也不會任她被人擺布。況他也不止為一己之私,也是為了江山社稷。成王身為皇子,生生拆散人家骨肉。如此無德之人不配高位。還說,聖上英明神武,最重正統嫡出。太子仁德賢明,可惜英年早逝。幸虧太孫頗有乃父之風,將來定是位有道明君。他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支持太孫為太子。」
皇帝听得酸爽,有點不滿王景秋非議他六兒子,更得意王景秋對他和他心愛兒孫的高度評價。
想起太子,心里又一陣絞痛。
定了定,才讓那人接著說。
「王大人說沒幾句便體力不支,昏厥過去。忙亂了半天,吃了藥才沉沉睡去。」
「王三和王氏女還說了什麼?」
「他們兄妹低聲密談,屬下听不太清,王三似乎安慰王氏女,為她失蹤那一個月編好了說辭,相關人也都叮囑過和封了口。他還問,」
那人微頓了下,接著說︰「他還應該問,在那一個月里,成王是不是真的沒有欺負她,讓她實話實說,他都有對策。」
崇德帝身子微微坐直。
那人接著說︰「王氏女咬牙發誓沒有。下面王三問的內容,屬下沒听清,只听她斬釘截鐵的否定,說,說她寧死也不嫁入帝王家。」
「哼!」
崇德帝一聲冷哼。
王家女和她父兄一樣不知天高地厚,能嫁入皇家是她天大的造化。
朕倒要看看,老六去宣賜婚聖旨時,她死不死。
呃,不死也沒什麼,生不如死才好呢。
老六啊,虧你拿人家當個寶,人家拿你當根草。
如果那個王氏女果真像她說話那樣烈性,嘿,可夠老六喝一壺的。
不過要是老六能安分守己,到元昌坐穩江山,那個王氏女可不能留。
朕的兒子怎能允許被人這麼輕賤?
瞧見沒,典型的自家孩子自己可以打,別人連說都不行。
「還有別的麼?」
「王三還對他的妹妹說了皇上對其父的恩賞和懲處,等聖旨到時,他的推恩就歸在二房名下,將來供奉到二房宗祠。他依然是三房的普通兒子。」
皇帝一下子做得更直,然而,很快又塌下。
一聲長嘆︰「王景秋啊!王景秋,你竟會有三個如此佳兒,朕也是有個三個嫡子的人啊,竟沒能,竟沒能……他們要是活到現在,哪個不是人中龍鳳?朕又何須羨慕他!」
無力的擺擺手,揮退那人。
涼夜孤燈瘦。
今夜無眠的不止一個。
有人歡喜有人憂罷了。
趙承瑾抱著聖旨,歡喜的恨不得親兩口。
王洛槿守著爹爹,暗暗垂淚不止。
剛回到家,見到爹爹、祖母和大伯的慘狀,她已經是愁腸寸斷。
沒想到爹爹竟然拖著重傷之軀撞柱死諫。
她知道爹爹雖然剛直,做事卻很沉穩,絕不會這麼激進高調。
都是因為她,才著了急,怕成王做大,她難逃其手。
她守在爹爹病榻前,細細回憶,自己穿到這個陌生時代,這個給她溫暖和安寧的家,一點一滴。
除了他們對她的好和付出,就是他們對她的操心和擔憂。
自己什麼也沒能替他們做過。
這麼多年自己都在干什麼了?
除了渾渾噩噩,就是享樂。
現在又因為她抗拒和皇家有瓜葛,害得老父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命相博。
她,她真是大堂姐說的那樣,自己就是個災星,應該在外面躲一輩子的。
一雙大手輕輕扶起她的臉,淚眼婆娑中,三哥溫存的為她擦淚。
伏在她耳邊︰「妹妹!不要胡思亂想。即使沒有你,咱們家也跟成王勢不兩立,至少表面上也必須這樣。否則首先二哥沒有好下場,爹爹、大哥都擺月兌不了被猜忌。皇上是不允許成王做大的,他就是磨礪太孫的靶子。爹爹這樣做,是為了保住咱們全家。萬一你和二哥跟成王的瓜葛暴露,咱們才有足夠的底氣擺月兌嫌疑。」
說完,王澤楓又為她擦不斷涌出的淚水。
「妹妹呀,你三哥我好想做大禹。」
洛槿哭得頭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傻傻的看著他。
王澤楓輕輕點了點她的小鼻子,
「大禹三哥要治你這洪水泛濫啊!再不根治,明天娘親一回來,發現她的寶貝閨女變成了兩只金魚眼,還不得把我斬立決啊!」
洛槿終于破涕為笑。
「討厭,三哥才是金魚眼!」
「只要我妹妹不哭了,三哥變蛤蟆眼都行。」
「真變蛤蟆眼,就不讓三嫂喜歡你了!」
「別介啊!你三嫂最疼你,肯定听你的,真的不喜歡我了,那你三哥可不就慘了?」
洛槿依偎在三哥懷里,
「三哥,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連三嫂都那麼疼我,可我卻只能給你們帶去麻煩……」
王澤楓輕敲了下她的發頂,
「又胡說,沒有你這個寶貝小妹我們哪里會多那麼多快樂?為你奔波的同時,我們也在證明著自我。是這個詞吧?你說過的那個自我價值。」
「可是你們都為我吃了那麼多的苦,我……」
「哎,小妹你可不能那麼說,爹爹早晚得表忠心,現在恰如其分。大哥二哥一文一武也定要奮斗,因為你反倒更早成功了。你三哥我守家守得樂呵呵,忽然天降大餡餅,弄了個爵爺當當。三嫂也是你幫著找來的。倒是你,那麼多年離家背井,孤苦伶仃。我們卻遲遲救不回你。要是有人愧疚,也該是我們這些做男人的。所以妹妹,踏踏實實做我們的開心小妹,爹娘的開心果呦。否則就是提醒我們要內疚呢。」
被還以其人之道了,當初洛槿就是這麼說服內疚的二哥和高寒的。
三哥,咱倆真是親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