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鴻雁目送著宋紅月離去的身影,怎麼猜不出小月和她究竟說了什麼。
他緩緩轉過頭去,低聲道︰「妹子,咱們回去吧。」他只道小月只是好言勸慰了一番宋紅月,將她騙回家而已。他心底深處,其實已沒了任何的指望。
二人並肩原路返回,卻不似來時那般的說說笑笑。
一路上,小月見白鴻雁臉上一片陰郁之色,便道︰「公子,咱們還是去平康街轉轉吧!還有,你不是答應要教我識字嗎?」
白鴻雁听了,心想︰「我心中愁苦,何必讓妹子也跟著不痛快呢?」于是,他強提起精神,道︰「好!」
不過片時,二人又來到了平康街。
小月一邊走,一邊留意著街上的店鋪,心中只想著開些將字畫店開辦起來。轉了一整天,她已相中了幾家鋪位。
白鴻雁則呆呆的立在橋邊,眼看橋下湖水中緩緩游過的木船。
小月見了,欲開解他一番,走上前笑道︰「公子,那晚你就是在這里,將小月帶回家中的。」
白鴻雁听了,又是一陣嘆息,道︰「那日我還和你說,要為你寫狀子,告到京城去。不瞞妹子,我那幾日,已為你寫了好幾篇狀子,可是狀告無門啊衙門收了狀子,便了無音訊了。為兄怕你難過,一直沒有告訴你。為兄沒有本事,你不會怪為兄吧」他說到這里,心里不禁又想︰「莫說為小月伸張正義,便是自己喜歡的人,我也沒有辦法留住她讀那些書究竟有何用?」
在這一瞬間,他不由得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心中所有的執念盡數灰了。
他閉上眼楮醒了醒神,道︰「妹子,你說的沒錯。咱們好好將字畫店辦起了吧!我讀了這些書,一技無成,有背父親教育之恩,不過是個潦倒書生罷了。還是學一些營生手段的好,我雖無大才,但也算識文斷字,替人抄書寫字,亦是可以賺些銅板貼補家用。」他想了一想,又道︰「世人不愛看治理警世之言,但我可以寫一些閑情詩詞,亦或編寫一些有些趣味的故事來,供人解悶,不也是一件益事嗎?」
小月听了心道︰「真是個傻小子!他和真人,各有各的痴,各有各的傻。」
忽然之間,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心中萌生︰「听上仙說太上真人落了凡塵,只因經年累月听聞人間或情或痴的兒女故事,沉淪其中,動了凡心,便欲將這心口中兒女之真情發泄一番。只是」想到這里,她心里驀然一陣激動,不住地凝視住白鴻雁,心道︰「冥冥之中,所有的天機,必在神仙的料定之中。神仙怎會胡亂投胎?神仙更不會隨便喜歡上凡人!太上真人看上的男子,絕非池中之物!」
她吸了一口氣,笑著道︰「字畫店是要好好經辦的。只是,公子切莫灰心喪氣!那些日子我在橋頭上,獨來獨往,無牽無掛,可現在不同了,我有了一個家,心里總是有一份牽掛,嘿,這真叫做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不過,小月是女子,不怕氣短。公子可不一樣,公子是堂堂七尺男兒,將來是要做大事的!萬不可沉淪在兒女情長當中!公子,書你還是要好好的讀,只有讀書,才能考取功名,只有當了官,才能為民做主。公子初次見小月時說的那番話,小月可一直記得呢。天底下的百姓,都需要一個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主!」
白鴻雁听了,隱隱覺得小月雖然不識字,但其言語中的見識,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相仿,倒是像個飽經事世的智者。
小月所說的「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八個字,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徘徊。他抬頭眺望著平康街,但見處處都是要飯的乞丐,一伙一伙的私鹽販子正在和馬幫攀談著生意。一時間,他又想到了橋東所見百姓的種種困狀,頓時陷入了沉思當中。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
濟人困厄,不過是一個有良知人的本該做的,小月一個人,我亦可接到家里來,可天下到底還有多少遭遇不幸的人?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如何才能做到?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只見城門緊閉,城頭一隊隊兵卒手執火把,來去巡邏。他們這一打听,才得知最近縣里頒布一條新的禁令,日落以後,禁止任何人出城,城里的人都在傳言後山有一只千年妖狐。
小月心想︰「這定是那個金樹田滿城造謠!」這時,她的鼻子嗅了一嗅,又是聞到一陣柳仙的氣味。
小月凝神四望,駭想︰「他到底在哪里?」
驀然間,只見一個青衫長袍的道士隨著眾多官差步上了城頭。
白鴻雁回府後,吃過晚飯,便又開始秉燭夜讀。他推開窗戶,天上星光閃耀,心中暗暗立志︰「無論如何,我亦要參加明年的會試!」抬頭一看,只見天上的兩顆盈盈閃閃的星星,幻化成了宋紅月的雙眸,在和他說︰「雁郎,雁郎,月娘這輩子,只會嫁給你」
白鴻雁凝思閉眼,心道︰「我若考取了功名,是否可以去宋府提親了?若是那時,月娘已知嫁給那金家公子,又當如何?」
如此過去了數日,宋紅月日盼夜盼,卻始終沒有見到小月。
長夜慢慢,宋紅月回府以後,便將自己關在房中,任宋老爺和大夫人如何叫喚,也不再出房門一步。
宋老爺在女兒房門外,無論他如何勸說,女兒始終堅決的一個答復,那便是絕不會去見金家的公子,更不會嫁到金家去。宋老爺只得透著門窗和女兒說話。
這夜,忽听到「嗖嗖嗖」一陣風聲,宋紅月一驚,只見平地刮起一陣旋風,有人在門外說︰「真人,我來了!」
宋紅月滿臉歡悅,搶出門來,只見夜深之中,小月身後舞動的九條白尾。
宋紅月向小月一揖為禮,拉著他的手笑道︰「你來得正好。快到我跑吧,我爹爹和大夫人怎麼說都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