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趙志明冷哼了一聲道︰「馬承傳消息來說,雲湘瀅對那幅拼在一起,合成的地圖一無所知,只記得在其母的首飾匣子上,看到過相似的花紋。你覺得馬承所言是否屬實?」
範宏盛將這句話,放在心里咀嚼了一遍,這才說道︰「尊使,馬承這人的武功,或許是稍遜于其他人,不過其眼力還是可以的,應當不會判斷錯。」
聞言,趙志明略焦躁的在廳中,來回踱著步。
範宏盛也感覺不是很妙,他們在文陽侯府忙了這麼久,甚至讓人傾力做出了一張,惟妙惟肖的易`容面具,讓馬承冒充這雲老太爺,最後卻一無所獲!
範宏盛思忖了半晌,說︰「尊使,既然這個雲湘瀅對此毫不知情,不如……」
只是範宏盛的話尚未說完,就听趙志明聲音隱含暴躁的問︰「不如什麼?她不知道地圖,或許是真的,那你又怎麼知道,那東西不會在她的手里?雲茂豐那個老東西,可是連自己的二兒子都不信任的,只剩下雲湘瀅這個孫女了,難不成他把東西扔了?」
範宏盛看出了趙志明的不悅,微微瑟縮了一下,說︰「尊使說的不錯,雲茂豐死不開口,我們想要拿到那東西,或許還是得著落在雲湘瀅身上。但現在的情況是,雲湘瀅這邊也是沒有半點進展。雲湘瀅年紀不大,看著心軟天真,實則很難相信旁人,她身邊又有那個柳玉兒在,咱們的人根本難以近她的身。」
「柳玉兒?柳玉兒……」趙志明來回踱著的腳步,驀然間停了下來,在範宏盛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話。
「是,尊使放心。」範宏盛陰險的笑應著,自去傳遞消息了。
桂花香陣陣飄來,雲湘瀅猛地打了一個噴嚏,睜開了眼楮,從窗外透進來的光亮,讓她瞬間明了,時間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轉眸,陌生的環境,讓雲湘瀅不禁微微一怔,然後才想起了昨夜的事情,雲湘瀅猛地坐起身來。
「小丫頭,醒了?」焰無歡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還有一杯溫熱的水,遞到了雲湘瀅的面前。
身上的衣服完好,讓雲湘瀅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只是卻微微有些惱怒。
梅花釀本就不是烈酒,也是她喝慣了的,按照她昨晚喝的量,根本就不會醉!
不去接那杯水,雲湘瀅只看著焰無歡,質問道︰「你做了什麼?」
焰無歡又將溫水往雲湘瀅跟前遞了一下,說︰「沒做什麼,只是想告訴你,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弦,繃得太緊,終究是會斷的。」
他不過是用了一點安神的東西,讓雲湘瀅好好睡上一覺罷了。
小丫頭警惕性很高,只是對信任的人,卻絲毫沒有防範,否則以她的醫術,當會察覺才是。
想到這里,焰無歡的心情,立即愉悅起來,小丫頭嘴上各種不承認,實際上內心深處,卻是相信他的。
至少,是相信他不會害她。
這個認知,令焰無歡很高興。
只不過,焰無歡高興,雲湘瀅卻開心不起來,她推開那杯溫水,站起身看著焰無歡,目光稍冷。
「焰無歡,我不知道,你究竟窺探了我
多少事,也沒有興趣知道。不過,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爺爺沒有給過我什麼東西,奉勸你不要繼續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焰無歡的愉悅,頓時消失不見了,雙眸中漸染上了一抹無奈。
而因著站在床邊的腳凳上,所以顯得比平常,高了許多的雲湘瀅,卻是再說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同樣,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的那根弦,需不需要繃緊?」
你又怎知,爺爺于我的重要性!
這句話,從雲湘瀅腦海中劃過,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有些事,是需要自己承擔的;而有些人,並不是能隨意交心的。
盡管,她的確莫名的信任焰無歡。
焰無歡半晌沒有說話,只默默的將水杯,放在了一旁,隨後遞給了雲湘瀅一張紙條。
轉身,焰無歡走出了房間。
雲湘瀅微微眨了眨眼楮,剛剛焰無歡轉身那一瞬,她竟是覺得那背影,是無比的滄桑和憂郁,讓她的心輕輕一顫,然後就是微疼……
略帶茫然的垂眸,雲湘瀅看向了那張紙條,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但見紙條上面寫著︰雲海一夜風流,未曾傳遞任何消息。但,茗書院飛出信鴿一只,去向不明。另,已誤導雲海,令他誤以為昨夜跟蹤之人,是與雲老太爺有仇怨。
短短三句話,讓雲湘瀅的心,再次輕顫。
原來,在她安眠之時,焰無歡已經替她,做了這麼多的事,當真是細致又周全。
將紙條收入袖中,雲湘瀅快步走出房間,院中卻是空無一人,只余一院盛開的桂花。
「焰無歡?」
沒有回應。
「焰無歡!」
一道身影飄了下來,雲湘瀅以為是焰無歡,心底劃過一絲不自知的喜悅,只是入目的卻是一襲黑色。
「雲姑娘尋七爺,可是有事?」墨衣問道。
「他……走了?」
「是。」墨衣面無表情。
在他看來,面前的雲湘瀅,是有些不識好歹的,七爺對她那般好,她不但不放在心上,居然還隨意踐踏。
雲湘瀅微微垂眸,拿出一個瓷瓶,說︰「這個,請轉交給焰無歡。」
墨衣看清上面的字之後,心中頓時就是一陣欣喜,是冰心養魂丸!
上次,也是雲湘瀅給了七爺一瓶,林老說效果不錯,如果能不間斷的服用,效果更佳。
那瓶差不多要吃光了,本以為接續不上,不想雲湘瀅再次拿來了一瓶。
只是……
墨衣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瓷瓶,說︰「墨衣代七爺,謝過雲姑娘。」
雲湘瀅卻也同樣面露猶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墨衣不知。」
「既然如此,這方子也請你轉交給他吧。」雲湘瀅轉眸,看了一眼滿院的桂花,手上是一紙藥方。
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墨衣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揣測,于是他明知不該問,還是問了一句︰「方子?什麼方子?」
「冰心養魂丸的方子。」雲湘瀅勾唇,淡笑︰「想必焰無歡能找到高
明的大夫,屆時自知此方之珍貴。另外,請給他帶句話,就說我權以此方為報酬,酬謝他數次相助,我與他就此兩清,今後互不相干。」
墨衣微微變色,沉默了一下,終究是忍不住說道︰「雲姑娘,七爺對你的好,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一宗生意,更不曾想過,要從你那里換取什麼。你這般做,是要將七爺的一片真心,踩踏至腳下才甘心嗎?」
不等雲湘瀅回答什麼,就听焰無歡的聲音傳了過來︰「墨衣,你逾矩了,鞭責六十下。」
「是,七爺。」墨衣立即單膝點地跪了下來,毫無怨言的應道,與此同時,將雲湘瀅之前給他的瓷瓶,雙手托舉給了焰無歡。
焰無歡掃了他一眼,拿起瓷瓶,揮手讓他退下,然後就看向了雲湘瀅,說︰「小丫頭,你該回府了。」
她若是再不出現,恐怕那個雲海,還是會起疑的,畢竟雲湘瀅這幾天,天天都去茗書院,從未間斷過。
雲湘瀅點點頭,雖說墨衣是因著說她,而被責罰的,但是對方是焰無歡的人,她無權干涉。
「藥方給你。相信剛才的話,你已經听到了。」
「藥方,我不要。你剛才所說,我也只當沒听見。」焰無歡直截了當的回答。
然後,見雲湘瀅張嘴還要再說,焰無歡搶先說道︰「不必重復了,你說你我互不相欠,也互不相干。我明白了,現在回府吧。回頭,我把梅花釀給你送過去幾壇。」
說著,焰無歡送雲湘瀅,上了一輛馬車,剛剛他離開就是備馬車去了。
看著駛遠的馬車,焰無歡拿出那瓶冰心養魂丸,在掌心中轉動了幾圈,心道︰小丫頭,就這麼想與我撇清關系,我偏不如你的願!
而雲湘瀅直到回了府,才迷迷糊糊的反應過來,好像有些不對,不是互不相干了嗎?焰無歡怎麼還送梅花釀過來?而且,他準備怎麼送?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柳玉兒一見雲湘瀅,當即就迎了上來,她雙眼有不少血絲,顯然是一晚沒睡。
昨晚,她是悄悄跟出去的,沒想到柳玉兒在她離開後,沒多久就發現她不在府里了。
雲湘瀅立即歉意的說︰「讓柳姨擔憂了,是我的不是,以後不會了。」
「只要姑娘好好的就行。」柳玉兒微微搖頭,只要姑娘平安,其他的事情,她並不在意。
然後,柳玉兒又道︰「後半夜的時候,萱草哭著求見姑娘,說是她弟弟發了高燒,退不下去。姑娘不在,我也只好以姑娘睡了為由,搪塞了一下。」
聞言,雲湘瀅心中「咯 」的一下,她只顧著跟蹤雲海,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卻听柳玉兒繼續說道︰「本以為那孩子挺不過去了,也算是天意吧,畢竟那麼小的孩子,受了那麼重的傷。好在姑娘思慮周全,我與萱草立即照辦,沒過多久,那孩子就退燒了。萱草千恩萬謝的,還想來給姑娘磕頭道謝,我告訴她,晚上的時候,姑娘不喜人打擾,萱草才暫時打消了這想法。」
柳玉兒說了一長串,可是雲湘瀅只留意到了,那一句說她思慮周全的話。
她什麼安排都沒做,何來的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