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韻回到溫家時。
溫家燈火通明,大廳沙發上,溫老太太黑著一張臉,溫文杰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鋪滿陰沉,馮琳站在一邊,看向門口,怒火也是沖沖,溫昕悅低垂著頭,看不出別的情緒,但她知道她此時鐵定得意不少。
「女乃女乃…」她剛站穩,喚了溫老太太一聲。
溫老太太冷哼一聲,別過頭,涼颼颼道︰「我可承受不起,沒你這樣的孫女!」
此言一出,溫舒韻就不吭聲了,馮琳站在一旁,輕斥催促道︰「快!道歉!」
「為什麼道歉?」她扭頭,皺著細眉,看向對方,「我做錯了什麼?」
「你!」馮琳聞言,臉色冷了下去,「叫你道歉就道歉,還嫌不夠丟臉嗎?」
「我做了什麼丟臉的事?」她站得挺直,一雙清澈的美眸望向馮琳。
「呵。」溫老太太出聲了,對著溫文杰譏誚道,「我說在公司給她安排個閑職,混不下去也別出去丟臉,可是呢?你看看現在,急于求成,什麼下三濫的招數都給我用上了,溫家的臉遲早被她丟光!」
溫文杰面色鐵青,升起一陣火氣。
「道歉,听到沒有?」馮琳一看,心里咯 一下,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往前拽了拽,溫舒韻受痛,緊咬下唇。
耳邊,還傳來不容商量的話語,「明天和爸爸去上班,不許再去演戲!」
溫舒韻視線一轉,正好看見溫昕悅微微勾起的嘴角,帶著不屑。
她臉上一冷,手上用力甩開了馮琳的束縛,「媽,您沒有權利限制我工作的自由。」
馮琳狠狠一怔,若是平日,她稍微大聲,溫舒韻必將服從,只有低頭認錯的份,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看著她。
其余三人也是。
溫老太太愣過之後,臉色更是黑如鍋貼,沒好氣道︰「如果不想工作,那就回家吃白食,別去外面丟人現眼!」
「女乃女乃,我怎麼丟人顯眼了?」她對上溫老太太的眼,語氣不急不緩問。
對方一皺眉,冷冷出言︰「還不丟臉嗎?網上的消息還不丟臉嗎?難道要人抓拍在床才算丟臉?簡直可笑!」
「證據呢?您怎麼知道不是謠言?」溫舒韻犀利反問,字字擲地有聲,再次重復,「證據呢?」
眾人皆被問住。
溫昕悅原本坐著看戲,見此也是出乎意料,審視的目光再次對上她,居然學會了反抗,倒是越來越發現她這個妹妹說話都硬氣了,倒是好樣的。
「怎麼和女乃女乃說話的?」溫文杰沉聲斥責。
「道歉!」馮琳也站在一邊,往她後背掐了一下,臉色有些急,繼續出聲,「跟女乃女乃道歉,這是你說話的方式嗎?」
溫舒韻生生受著,反而點點頭,看向溫老太太,「女乃女乃,剛剛我為說話的態度和你道歉。」
話語間,還特別強調了說話的態度,听著如何也讓在場之人不舒坦。
溫老太太抿緊唇,別過眼,明顯已經動怒。
馮琳如何不急,手上動作又加重了,溫舒韻抓住她的手,拉開,語氣淡淡,「媽,別掐了,我不會承認,網上的事就是謠言。」
話落,眼神還有意無意瞟向溫昕悅,輕聲出口,「這個角色是我憑實力得到的,我不接受污蔑。」
小動作倏然被指出,馮琳臉上一慌,慌忙將手收回。
「實力?」溫老太太輕嗤一聲,「還在給我嘴硬,無風能起浪嗎?」
「女乃女乃,或許真的是小韻用實力拿到的呢?」溫昕悅微笑了下,安撫著溫老太太,語氣有意無意繼續道,「看來小韻演技還是不錯的,听說這次的女一原本是要用一線女星。」
聞言,三人神色又變了變。
大牌制作,一線女星,一下子就換成了溫舒韻,這里面要是沒點鬼,誰信?
當他們都是傻子嗎?
「不許去演!」馮琳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咬牙切齒,「從今天開始,哪都不許去!」
「媽,我光明正大爭取到的,您信我嗎?」溫舒韻垂在身側縴細的手握了握,轉身看向她,一字一頓緩緩出言,「您信嗎?」
目光太過炙熱,馮琳眼神閃了閃,語氣不自覺低了兩度,「小韻,听話,你不適合演戲,在家陪媽媽一段時間。」
溫舒韻笑了,自言自語道︰「還是不信。」
轉眼,又看向溫文杰,「那爸您信嗎?」
被這麼一問,他都怔住了。
溫舒韻向來听話,膽小怯弱,小時候與人說話都聲音細小,這樣的行為,從未有過。
看了一會,她輕笑出了聲,眼眶倏然發紅,淚花閃閃,搖著頭,語里帶上了一絲自我嘲諷,「我忘了,你們都是不信的,永遠都是我錯了,自從我生下來,我就錯了。」
「小韻!」馮琳眼底慌亂,重重呵斥。
「不是嗎?」溫舒韻轉身看向她,眼眶還帶著通紅,語氣陳述,「從您生下我,我就錯了,永遠沒有對的資格,我們就都錯了,我投錯了胎,你生錯了人。」
這是溫家人心底深處的秘密,不說,就以為各自不知道,現在血淋淋被撕開,每個人臉上都難看至極。
「小韻,別亂說話!」溫昕悅皺著眉頭,善解人意出言,「想演戲可以繼續演,但是不能和家里人耍脾氣,不能亂耍性子!」
「可姐姐永遠是對的啊。」她看向她,繼續出口,「如果姐姐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受到表揚而不是質疑,我和姐姐不一樣,我從小獲得的每一樣東西,都要付出比姐姐多十倍多努力,都不一定得來。」
溫昕悅面色煞白,一時被堵得無言。
縱使這是事實,被這麼說出來也是難堪。
溫舒韻的話語還在傳來,笑得眼淚都泛出來了,「就像姐姐進娛樂圈就很順,路好像都鋪好了,我也知道自己不一樣,我從小就認清自己身份,小心翼翼活著,可是依舊活得很艱難。」
目光巡視在一圈,略帶無辜詢問,「為什麼就這麼艱難,我一直很努力啊,為什麼一點認可都沒有?就是不光彩的身份嗎?我也想選擇啊。」
她以為,至少有點點親情。
其實上一世面對馮琳的苦苦哀求,她是爭取過的,她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後來對方以生命威脅,忍著劇痛她答應了。
與靳紹煜說的時候,回來她就後悔了。
她知道馮琳最怕死,不可能自殺,想遠離這個家,去找他,可被發現了。
手術台,她是被抓上的呀,是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送上去。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心涼?
室內透露著詭秘的寂靜。
「小韻。」馮琳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急急想解釋,「媽…媽…」
溫舒韻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抽了出來,「戲我還是會去演的,如果你們覺得我丟臉了,那就斷絕關系吧。」
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了。
馮琳身子一僵,腦里一片空白,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
對于溫昕悅,除了震驚之外,其他情緒還真沒有,無論何種結局,對她都無害,而溫文杰與溫老太太無言以對,神色都不自然起來,偏心是一回事,被人挑明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人便是這樣,習以為常了,都以為溫舒韻不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