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更是僵立當場,心里一萬個不願意,但是眼下這個情形,又不得不低頭。他心里當真是憋屈,滿打滿算的一盤好棋,偏偏算漏了這個已成囊中物的嬌人兒。
「朕說的話,自然作數,只是……」
只是後面的言辭還沒想到,他略有些糾結地掃了一眼山腳下的眾人,腦中迅速地想著對策。
皇家生存數十載,什麼陽謀陰謀沒見過,可擋不住這丫頭豁出臉皮去,這樣拿話來賭他。天子之言,自然是金口玉言、言出必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哪里有臉反悔。
眾人皆屏住呼吸,靜听天子開口。
小丫頭輕輕巧巧的一句話,看似是情之所至、天真爛漫,知情的人卻都知道,這可是給靈帝出了道千古難題。
現下大寧明眼人誰不知道,東宮未立,皇子們私下斗的厲害。
如今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乃是二皇子蕭明梁,此時他就在當場。
靈帝剛剛將安定侯的嫡次女指婚給二皇子,大有定下繼承人的意思,然而才隔了數天,又要將安定侯的嫡長女指婚給英王。
這里面的文章可就太大了。
誰不知道,安定侯獨寵嫡長女,倘若英王有心覬覦皇位,豈不是盡全力去支持這大女婿,那二皇子還有多少勝算。
諸人不著痕跡地將同情的目光往二皇子蕭明梁身上淡淡掠過,但見他低著頭,面色慘白,眼中隱忍著的怒氣快要溢出。
恰在這緊張的檔口上,一襲白衣,如影子一般閃動,片刻之間便到了靈帝身側。
靈帝緊縮著身子,可目光一觸到那飛落在身側的白衣男子時,神色便驟然放松起來。
靈帝長吁了一口氣,笑道︰「樹山掌門此次助朕擒獲妖物,功不可沒。」他輕輕巧巧將話題一轉,不再去看李花生。
白衣男子神色淡淡的,也不行禮,只微微頷首,聲色淡漠道︰「陛下客氣,除魔衛道乃是我樹山職責所在。」
李花生原本見那白衣男子飛過來時,還有點緊張。
有這功力深不可測的男子擋著,這下她就很難逼迫靈帝答應她與蕭明遙的婚事,不答應婚事也就很難保住蕭明遙了。
不過听完他二人的對話後,倒讓她想起一些往事。
她抱臂笑得眉眼彎彎︰「原來你就是樹山掌門,水無月。」
說是樹山掌門,她就知道了嘛!
仙風道骨的水無月,透過她的眼神,有一瞬驚詫。
「原來,你就是數年前無星師兄一心想帶回樹山做內門弟子的東方華笙。」
水無月點點頭,神色莫辨,能引靈如體,果然不錯。
「倘若你肯迷途知返,我樹山還是願意迎你入門,你這番資質乃是上天眷顧,不可自甘墮落。」
听見水無月這樣「訓斥」,靈帝心下更安了。
看向李花生的目光,重又帶了些濁色。
「安憲,听話。無月掌門實乃一片慈悲心腸,英王勾結妖族,企圖謀反,實在不堪為你的良配!」
靈帝振振有詞,帝王的威嚴高不可攀。
李花生拂袖冷笑,高聲道︰「如何與妖族勾結?陛下听誰言說,可有證據?」
靈帝又是一梗,這東方榮欽真是將自己閨女寵的無法無天了,這樣的話也敢大庭廣眾之下拿來堵皇帝的嘴?難道不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可是他還真沒有證據!
「陛下久居深宮,受奸人挑撥也是有的,」李花生神色緩和下來,又換成了一副從容親切的模樣,「我不過是私下求助英王,讓他幫我找來妖族能人,助我再次引靈入體。陛下你也知道,我為人所害,不僅記憶全失,連法術靈力都消散個干淨,華笙如何甘心?這次華笙能恢復記憶,重修法術,再次引靈入體,多虧了英王和這位妖族能人,否則,華笙仍舊是廢人一個……」
說到後來,竟有些悲戚之色。
靈帝正打算寬慰幾句,再反駁,誰料身旁的水無月,身形動了動,神色頗有些激動。
「你說什麼?法術盡廢,竟還可以再次引靈入體?」
水無月抖著手往前邁了幾步,終于端不住那一身仙風道骨了。
「是啊,就在今日,我的法術功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看著李花生笑盈盈的臉,水無月有些心塞。
就算是樹山最天賦異稟的弟子,都做不到引靈入體,她竟能第二次做到,還是在一日之內恢復完全消散的功法。
難怪無星師兄,羽化前再三叮囑,樹山一定要想辦法招進這個女子,切不可讓其他修仙宗門搶了先,原來暗藏此等玄機。
水無月想罷,當即作出了決定。
他正了正面色,盡量掩下激動的語氣︰「倘若你加入樹山派,便可成為我的入室弟子,也是我樹山派唯一的掌門繼承人,只要你願意,樹山自是你最強有力的靠山。」
李花生勾唇微笑,露出得意來。
能當上樹山掌門的果然都不傻,當年他師兄水無星可是幾乎快將安定侯府的門檻踏破了,東方榮欽都沒答允讓寶貝女兒去深山老林修仙問道。
「你們樹山弟子,可以成婚嗎?可以喝酒吃肉嗎?」
听到李花生問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水無月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啊!這樣百年不遇的修仙天才,整個樹山都是要靠她光大,還有什麼不可以?
「那我要嫁英王,師父你覺得怎麼樣?」
水無月正端著一派掌門的風姿,突然听到一聲師父,當即喜不自禁差點站立不穩,恨不得立刻就將人帶回他師兄和歷代掌門的墓前,給他們看看。
「為師覺得甚好!」
修仙不是當和尚,古往今來和道侶齊齊飛升的案例多了去,沒什麼不好!
水無月直接無視靈帝投過來的警示目光,整個大寧都需要樹山的庇護,大寧也只是每歲提供些金銀錢帛之類,供樹山修葺殿宇。
但是和曠古絕今的修仙天才繼承人相比,區區一個小國財路,並不值得放在考慮範圍內。
「陛下,您覺得呢?」
李花生負手而立,藍衣翩躚,清柔的面龐露出幾分戲謔之態。
這樣不動聲色的威脅,倒是教靈帝狠狠吃了一回鱉。
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擊了……
大寧最大的兩尊大佛,安定侯和樹山,他不可能同時斷了自己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