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依稀進來一個身影,感覺得出,此人腳步極快,莫水柔背靠在少卿的身後,倒一時半刻分辨不出這個人是誰。
「你來了泠崖。」擋在莫水柔身前的少卿仿佛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就猜你在這里。」泠崖似乎早就猜到少卿會身在此地,慢慢地走了過來,「整個院子里都沒找到你」
「有事嗎?」男子把身體側了側,擋住了泠崖對身後這個角度的目光。
「有些事我放在心里,不吐不快!」泠崖好像有什麼心事要說,好不容易找到與少卿獨處的機會,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什麼」少卿沒有看他,只輕輕撫了撫水面,撓了一手窩的水,水滴隨即順著手縫落了下來,蕩成了幾絲波浪,「那件事?」
「你猜到了?」泠崖眼神詫異,似乎沒有想到少卿會這麼快知曉自己的心事。
「如若不是那件,你心里絕不會藏第二件的。」少卿笑笑,冷然把眸子稅利地望了過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泠崖「呼」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可知道,中書府與相國府素有不和,鹽幫也與南宮家族矛盾欲深。你……你為什麼……」
「我為什麼還救南宮夢?」莫水柔忽覺身前的男子的臂膀微微一陣,但並沒有做出大的動作,「你可是要問這一句?」
「少卿,你何苦為了兄弟之義,寧願這個渾水?」泠崖似乎有些生氣,語調也加重了點,「在外我們是主僕,可是我知道你把我們都當兄弟,所以我才為你感到不值得。」
「怎麼了?不當救嗎?」男子心里已自有想法,沒有人能撼動得了他。
「那個毛頭丫頭,不過就是南宮府的一介女流罷了,」泠崖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唉你這樣又得罪了太師府。」
听到此話,莫水柔心里才恍然大悟,卻更有一些不高興。原來,泠崖是討厭自己的,難怪他對自己一開始就當頭棒喝,責怪自己引少卿舊毒發作,難怪少卿也為了自己與泠崖對吵,其實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哼可是竟敢叫自己「毛頭丫頭」,莫水柔可有些生氣地不禁哆嗦起來,雖然這個南宮夢沒什麼才學傍身,可是這也太不把這個當朝相國府三小姐放在眼里了!
前面的男子似乎感覺到了後面莫水柔的「氣憤」,忽然下意識地把背又往後靠了靠,似乎讓她先消消氣,不可輕舉妄動。
這個時候,莫水柔像只需要被人保護的小鳥,深知以卵擊石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男人的庇佑,自己在這個地方什麼也不是。
于是,在少卿的身後,莫水柔只有先把心中的「怒火」壓抑了下來
「得罪太師府又怎樣?」前面的男子似乎帶有挑釁的口吻,胸有成竹,「我就是要得罪太師府!」
「什麼?」泠崖語句都有些顫抖起來,莫水柔仿佛都可以想象得出他驚訝的目光,「你在說什麼?為了一個女子……你值得嗎?」
「為了她,這又算什麼,」男子輕蔑一笑,「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
身後的莫水柔不禁身子微
微一顫,現在眼前的男子不僅現在是自己的避風港,或許以後自己會非常依賴于這個人。這種話可不是只擁有俠膽之心的人才可以說出口的,這表示他的心里真的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重要的位置上了。
「少卿,你……你是不是瘋了?」在這個獨處的地方,泠崖似乎已忘了尊卑之禮,竟重重說出了這句。
「呵」男人嘴角高高揚起,露出自信的一笑,「你與我處事這麼久,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泠崖顯然已知男子如沒有足夠的勝算不會這樣胸有成竹,只能無奈嘆氣,「唉你總是這樣,心如神算,每件事的勝敗都被你猜中。」
「你如此匆忙來見我,應該還不是只為了這件事吧。」少卿又撫了一掌水,輕輕潑于胸前,任憑它流了下去,激起幾番漣漪。
「什麼?不愧是聰明過人。」泠崖哭笑不得,連連搖頭,「這也能猜中?」
「那倒沒有,這次可不是用猜的。」男子自信非凡,遂伸出長臂出水,指了指泠崖的胸前的上衣,赫然露出一角,明顯是一封書信。「這次是用看的。」
「拿來」男子伸出的食指輕輕一勾。頓時,一個幫派堂主的氣魄表露無遺。
「好了,好了,急什麼,」泠崖伸手掏出書信,遞上前來,「又不是不給」
「什麼時候到的?」少卿一手接過,一眼掃過信封,另一只手迅速地打開封口,攤開文字。
「剛剛不久,唔」泠崖撇撇嘴,不以為然,「就是帶那個南宮夢剛回來的時候。」
忽然,男子薄唇緊抿,剛毅的俊顏上竟看不出一絲溫度,神色異常深沉
「不好,出大事了」少卿似乎感覺到重大的事件即將到來,身後的莫水柔也覺得他的身體陡然冰冷起來。
「什麼事?」泠崖听到也沖了過來。
「不要過來,」危機關頭,男子還是意識到莫水柔的安全,一手擋住了泠崖的舉動,「听我指令,速通知大家半個時辰後趕快在大堂集合我有重要的事與大家商討。」
「是泠崖遵命!」只要堂主下命,泠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角色位置上,領命後二話不說沖出門外。
……
待泠崖走後,莫水柔從少卿的身後呼悠悠地探出頭來,長噓了一口氣。
男子沒說話,竟「騰」的一身站了起來,水簾般的水珠從他的身上應聲而落。
「啊你干什麼!」莫水柔用雙手緊緊捂住眼楮,不願看到自己從沒見過的污濁場面,「你這個變態狂」
「丫頭,出來了!」男子應聲說道,沒有嗦半句,「快點」
莫水柔緊張地從指縫里看外面,發現眼前的男子早已披上長衣,站在了桶子外,頭發猖狂而飄逸,濕透了脖頸的襟布。
「出來了,還在看什麼?」男子正在系著腰間黑色的束帶,利落而快速。
「啊」莫水柔望著男子穿衣也木然發呆,無非是又把腦子放空了一次。
「是不是要我給你穿啊?」男子眸子敏捷,忽然轉頭,直接盯住了莫水柔。
「不要
不要我自己出來。」這一計激將法可真管用,莫水柔「倉皇」地從浴桶中爬了出來。一身濕漉漉地站在了男子面前,尷尬萬分。
「我出去,你快點出來。」穿好衣服的少卿只知會了一聲,頭也不回,似乎時間緊迫。
什麼人嗎?如此高傲,還堂主,呸我去。
莫水柔擼了擼嘴,不由地撅得老高,自己的一川春色被這個家活全都看到了,還沒說一句對不起呢,卻又左右指揮著自己,堂堂相國府小姐在他的面前怎麼這樣沒有尊嚴?
不過,等等,什麼大事,剛剛少卿與泠崖的神態如此緊張,一定是有大事將要發生?算了,本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與這般凡夫俗子計較了,先出去,看看再說
莫水柔一邊想著,一邊倉促地穿上衣服,一身水汪汪地套上鞋子往門口跑去。
男子果然在門外靜靜地等候著,似乎知道莫水柔會匆忙拉開門闖出來,待她把腳踏入門欄外一刻,只淡然落下一句,「走跟我走」
于是,莫水柔又像以前一樣,重復著在少卿後面幽幽地走著的畫面,緊跟著他,形影不離。
但此時的莫水柔,也許是與他已經太過于熟悉的緣故,竟養成了碎碎地叨念起來的習慣
「你有特殊愛好嗎?」莫水柔問起這句,因為她想起了那個「不男不女」的紅衣男子。
男子不語
「你不怕得罪太師府嗎?」然後,莫水柔又問起這句,因為她又想起了剛剛泠崖質問的話。
男子依然不語自顧自地走著
「你……你真的願意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
男子還是不語更是頭也沒回
「你給我站住」莫水柔見無人應答,已然氣急敗壞,腦袋隨即放空,像進了水一樣,又準備把那句話月兌口而出,「你……你是不是喜歡…」
「我」字的話音未落,只見一只大手迅速伸過來捂住了她口鼻,讓莫水柔頃刻間回不過神來。
「不準再說這樣的話」相隔咫尺,男子冷冷一句。
莫水柔才反應過來,要不是男子阻擋及時,或許眼前的男子又將「毒」發一次了,于是她閉上眼不停地搖著頭,額頭上濕漉的劉海也被晃動地狂亂不止。
「傻丫頭,」男子忽然把手松開,倒看著莫水柔的樣子有點忍俊不止,「你可真是蠢得極致」
莫水柔睜開雙眼,正好對上眼前男子明亮睿智的眸,甚是撩人,男子收起笑容,一個轉身,竟大步流星地望前走去。瀟灑利索地丟下一句,「你先回房,收拾妥當,半個時辰後到大堂來。」
莫水柔見男子遠去的身影,終于放松下來,只好無奈地找尋回房的路,幸好此時堂內無人,她四周望望,迅速地推開房門,只想快點躲進去,不想自己這一身的狼狽樣被其他人再發現。
雙手輕輕關上門,扣上門閥,莫水柔長長深「噓「了一口氣,可當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卻有了寧願把那剛呼出的氣吸進去的念頭。
因為,她看到了另外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