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姨娘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還會被人打了臉。
她羞怒至極,臉色鐵青,抬指氣的哆哆嗦嗦的指向玄嵋。
「是你,是你搞的鬼?」
「自然是我呀!」
玄嵋像是听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她稚氣的臉上,這才爬上些許與之相符的天真,「不是我,難不成還有鬼神?不過路姨娘,我想你應當感激我的。」
「感激你?」路姨娘眼底厭色更濃。
玄嵋歪頭笑了,「因為若是這世間真有鬼神,像姨娘你這樣的人……十八層惡鬼地獄,怕是都不知道去了幾遭了。」
她有些稚女敕的嗓音,先還帶著天然的清亮和軟糯,說到最後,卻沉下了聲像是含著什麼怨恨,讓人遍體生寒。
路姨娘眼角一抽,她張口就要呵斥玄嵋,可听著她的聲音,卻不知怎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這黃毛丫頭明明是在咒她,可為何……她卻有些慶幸,這僅僅是個詛咒。
路姨娘晃了晃頭,甩去念頭,「你到底想干什麼!」
「姨娘記性真差,我不是說了,我要朱莎貶至柴房。」
玄嵋不緊不慢的重復著,「母妃說過,主是主僕是僕,是最最混淆不得的。所以,這嫡姑娘的鷂歌院,又豈能容妾輕狂呢?」
「你說誰是妾!我可也是你……」
她容色間帶了些歇斯底里,那個‘娘’字眼見著,就要從唇齒間擠了出來。
玄嵋眉目間滿是森寒的凝視著路姨娘,她心底頭次涌現了殺意,幾乎就要月兌了韁,徹底失去控制的鑽出來!
這個不容玷污的稱謂,如若路姨娘真的不識好歹自尋死路,那她哪怕拼個全盤皆毀的可能,
也勢必在此成全她
「二姑娘!」
一道有些冷厲的男聲,驟然呵斥!
玄嵋一怔,被這從未听過的男音打斷,她的意識倏忽間就重新歸為了原位。
玄嵋徹底冷靜如初,她動了動指尖,待要扭過身去,看看來者究竟何人。
身前的路姨娘卻不知為何打了個冷顫,她目光越過自己,直勾勾的落在玄嵋身後的來人上。
須臾,竟幾不可見的後退了一步!
她這是……害怕了?
玄嵋抬了抬眼,她反倒不心急了。
讓路姨娘為之忌憚的人,她卻連其聲似乎都未曾听過,此人好生有趣。
路姨娘眉心緊蹙,忽然問道︰「你怎能來了這里?」
來人從容的一笑,似乎行了禮,語氣卻不甚尊重,「自是拖了王爺的福。」
「哼!」
路姨娘冷哼著,眸色卻顫了顫,她不知想起什麼,竟不再與之繼續糾纏,連帶著連玄嵋也一並放過了。
「二姑娘,今日之事我可記下了。咱們回見!」
她將話撂下,揚了下頜,連那朱莎一嘴都不提,只自個兒走了。
玄嵋目送路姨娘的背影,從那影壁邊緣一拐消失不見了,這才無聲的淡淡一笑。
枝兒湊巧撞見了,看院子里的人忽然經此一變,誰都不敢再多言語,只是各自跪著不敢抬頭。
想也知道,不論如何向來強勢的路姨娘,會在不受寵的二小姐這里吃了虧。
管她如何撂狠話,還不是這般匆匆忙的落荒而去了?
難道二小姐當真想通了,打算好好治理院子,管束這王府里因王爺遠征,而主不主僕不僕的亂像……
一時之際,眾人心思各異的琢磨著,得罪過二小姐的想著如何保全自身;自詡清白老實的,則小心翼翼的權衡日後的前程該怎樣投奔了。
枝兒看不過眼,但二小姐不說,自己自然沒有做主的份兒。
她便只是提醒道︰「二小姐,路姨娘留下的這個丫鬟,可要扔去柴房里待著?」
玄嵋聞言應了一聲,抬抬手。
就有那媳婦蘆雨找人搭了手,管朱莎真昏假昏,直接模出條手帕堵了嘴,給人拉了下去。
可惜那朱莎不想自己會遭路姨娘遺棄了,裝著暈哼都不曾能哼出聲來,末了,還是得去柴房受罰。
玄嵋心里有事,她急于想要弄清方才那人到底是誰,想了想,讓夕娟彎來,湊到耳邊吩咐一句。
夕娟臉色一松,鄭重的點了頭。
「都散了吧,今日惹得二小姐不快,每個人都跟我去登了記,回頭再一件件的拿你們是問!」
「是!」眾人懦懦的應了。
夕娟畢竟是一等丫頭,吩咐下去有異議也沒人敢冒頭,不一時,院子里的人就散了個干淨。
「二小姐,那奴婢也下去了。」
枝兒福了福身,被玄嵋拉住了。
「枝兒姐姐,你跟著我。」
玄嵋說著不等枝兒反應,單整理下面色,行了幾步,繞到身後那處被影壁所遮擋的空地。
自顧自微微揚了聲音︰「玄嵋失禮了,您來了我院子里,還未曾請教您尊姓大名?」
她語畢,就听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的一繞。
再看時,就有個人影從影壁後面繞了出來,在玄嵋面前站定。
他略一低頭,喚道︰「二姑娘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