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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就是這樣。

衛豐對衛羌的不滿由來已久,可若沒有鬧開,這些不滿就如長在陰暗處的苔蘚,生在心里的暗瘡,永遠見不得陽光。

任由心中如何翻騰,在所有人面前都會維持著兄友弟恭的模樣。

可如今挑明了,罵了出來,那偽裝起來的硬殼一下子被敲得粉碎,如同這一地的碎瓷。

滿目瘡痍,又有種莫名的痛快。

是啊,他早就對衛羌不滿了。

都是父王、母妃的兒子,可大哥從小到大佔據了父母所有的視線,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王府的未來主人。

而他呢,只要當好衣食無憂的貴公子,不給家里惹禍就很好了。

這樣他也認了,誰讓他晚生了幾年呢。

可他最看不慣的還是衛羌當了太子卻對平南王府心懷怨懟的嘴臉,偏偏父王、母妃明明被人家冷落,還要上趕著。

衛羌當了太子,依然佔據著父母所有的視線。

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仈Ji ,可衛羌剛好反了過來,人生如意十之仈Ji ,只少了那麼一兩分,便是清陽郡主的死。

可就是這一點便成了衛羌折磨父母、遠離平南王府的理由。

他哪來的這個臉!

當年難道是父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著他去干的不成?

衛豐越想越怒,那早已岌岌可危的兄弟情猶如脆弱的蛛絲,終于因為今日這場爭執被扯散了。

暗瘡被揭開,暴露在陽光下,疼痛又丑陋。

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醒地意識到︰他其實是厭恨著衛羌的。

厭恨對方生來就擁有一切還不珍惜,厭恨對方自以為清高實則貪婪無恥。

「去你娘的!」衛豐抬腳踹翻了不遠處的小杌子。

小杌子倒在一地碎瓷中,顯出幾分孤零零。

衛豐站起來,連踢了小杌子數腳,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比起衛豐宣泄出來,衛羌那口氣卻憋在了心里,回到冰冷的東宮只覺更加憋悶。

衛豐那個混賬東西,分明沒有真正尊重過他這個兄長,竟然當眾逼問他,把他陷入難堪的境地。

難道那個蠢材不知道,他與平南王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嗎?

衛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茶杯擲在地上,壓抑著怒火問︰「這是誰上的茶!」

一名宮婢跪下來︰「是奴婢。」

「你要燙死本宮麼?」

宮婢頭垂得更低,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該死,求殿下恕罪……」

衛羌居高臨下盯著宮婢,眼底波濤涌洶。

眼前的女子卑微伏地,露出白皙縴細的脖頸,仿佛一下子便能折斷。

衛羌的手指不受控制動了動,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夜晚。

朝花也有這般縴細白皙的頸,他不過稍稍用了些力氣,便不動了。

一股奇怪的騷動從衛羌心頭升起,如失控的野獸,叫囂著沖出樊籠。

衛羌一把抓起宮婢,把她扔到了床榻上。

許久後,衛羌恢復了理智,冷冷道︰「滾出去,管好你的嘴。」

宮婢忙爬下床榻,整理好散亂的衣衫退了出去。

夜已經全黑了,衛羌枯坐許久,發出長長的嘆息。

永安帝那邊,早在衛羌回宮時就得到了消息。

「太子與平南王世子在酒肆起了沖突?」

周山低頭應是︰「平南王世子埋怨太子不去平南王府看望王爺、王妃,太子氣怒之下打了平南王世子一巴掌……」

永安帝不動聲色道︰「朕知道了,去把貴妃請來。」

周山躬身退下。

永安帝眼神眯了眯,心情有些復雜。

他樂見太子與平南王府疏遠,然而平南王如此情況,太子出宮卻沒有去探望的心思,大概有兩種可能︰一是擔心惹他不悅,二是對生父、生母沒有多少感情。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免讓他覺得太子心性涼薄。

至于平南王府永安帝眼神冷下來。

決意過繼原本的平南王世子衛羌為子,他就把平南王一家召到了京城,算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這些年來,平南王府還算本分,可如今看來卻有些貪心了。

又想讓兒子繼承皇位,又想讓兒子顧著舊情,豈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

永安帝揉了揉眉心,輕嘆口氣。

還是因為過繼時衛羌已經大了,被平南王府當作繼承人養了這麼多年,平南王府難免有念想。

倘若當初過繼一名懵懂稚子,可能就沒這些麻煩了。

然而有些事需要人去做,許諾的好處就不得不兌現,身為帝王也不可能完全順著心意來。

不過時過境遷,如今情況又有不同。

懸在頭頂的那柄利刃已經被搬走,騷亂不斷的北地也安分下來,他不再是那個剛登基數載接連喪子、內憂外患的帝王了。

他還未太老,而太子已經快到而立之年……

一個念頭隱隱約約在心頭浮現。

永安帝神色越發莫測。

「貴妃娘娘到」

隨著內侍的傳唱,一名美貌女子走了進來。

蕭貴妃一襲華麗宮裝,光彩熠熠,顧盼神飛,隨著她的到來整個大殿仿佛都多了幾分亮堂。

永安帝見之歡喜,露出真切笑意。

這笑意極淺淡,而對于永安帝來說卻很不容易了。

蕭貴妃未語先笑︰「皇上怎麼突然召妾過來?」

「來坐。」永安帝指了指身側。

那里本該是皇後的位子,蕭貴妃卻十分自然坐下來。

而殿中人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宮中無後,深得帝寵的蕭貴妃本就是真正的女主人。

甚至外頭早有傳言,朝廷重臣的汲汲營營,不及蕭貴妃一句話管用。

「叫愛妃來陪朕喝兩杯。」

蕭貴妃笑了︰「皇上怎麼不早說,妾都吃過了。」

「這麼說,愛妃不給朕這個面子了?」

蕭貴妃眼波流轉,笑吟吟道︰「怎麼會呢,皇上要飲酒,妾當然樂意陪著。」

飲了一杯酒,永安帝隨口提起︰「對了,前兩日愛妃是不是派人出宮,去駱馳的女兒開的酒肆買吃食了?」

蕭貴妃笑著點頭︰「打發人去買了一只叫花雞,妾偶爾就念著這一口。」

永安帝握著酒杯,笑道︰「不如朕找駱馳說一說,讓他把那個廚娘送進宮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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