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粉衣少女的尸體。
背部朝向他們這邊,身體蜷縮著,身下流出來的黑血十分的多,已經將她貼在地上的粉衣浸成了黑色。
雖看不見她的面容,但身體卻早已僵硬,顯然是死去多時了。
而跟這個女子同樣粉衣的垂蓮,卻是已經暈厥在台階之上。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都如李沐一樣,驚愕地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他們也都清楚的知道,這個地上死去多時的少女是誰。
整個尚書府中,能穿上粉衣的女子只有兩人,且都是王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
一個是暈倒了的垂蓮,而另外一個…
則只有是挽珠了。
後面看不到情況的人卻還在不斷的往里面擠著。
李沐被人擠得幾次差點摔倒,可她卻無法再做出什麼反應了。
她沒有想到,昨夜還活生生的人,過了一夜竟就變成了這樣。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昨夜還多次試探挽珠,竟沒想到她會這麼突然地死在寧香苑中。
自己昨夜目送這位少女進了寧香苑,是少女踏出萬丈深淵的第一步,也是李沐看到少女活著的最後時刻。
房中突然傳來王薏寧顫抖害怕的聲音︰「你們怎麼還不過來,趕快將她抬走罷!」
李沐听得王薏寧的聲音,身體這才能自主的動了動。
她握緊了自己的手,便再也不管此時的身份,而是朝房里面質問道︰「敢問王小姐,吳嬤嬤呢?」
人群中突然听得她這般問,皆是驚愕至極。
這挽珠的死是與吳嬤嬤有關嗎?
一時間,他們竟都忽略了李沐說的是王小姐,而不是準王妃了。
不過誰又會在這個時候去深究名稱這個玩意兒呢?
房內卻是久久沒有聲音,而之前一時無言的眾人也都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不是之前吳嬤嬤與挽珠很要好嘛,這一個多月以來,也不見她們跟之前一樣親密了呀…」
「是呀,你說會不會是吳嬤嬤…」
就在眾人開始議論的時候,房內的王薏寧聲音卻是傳來道︰「吳嬤嬤這個時候自然是在她自己房中了!你們這些奴才,還不快些將這尸體抬走!」
顯然,她是極害怕地上的尸體。
此刻,溫嬤嬤與孫嬤嬤二人也終于走了過來。
步履之間依舊沾不起一絲塵土,可惜眾人卻沒有一個看向她們兩個的。
她們身後,還跟著面上雖與平時無異的王長澤,但那步伐間的著急之色卻是裝不出來的。
「小姐可有事?」
他一把揪住人群中的一個小廝,聲音略帶著急地問道。
那位小廝見是王長澤,聲音都帶了些結巴地回答道︰「回回回…老爺,小姐她她她…無事。」
听到如此,王長澤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隨即面色也稍微和緩了些,便走上前去查看。
那些人見是老爺來了,都皆自覺地讓開了一個大道,讓開路之後,便都朝他行了一禮。
而王長澤此時卻顧不得這些閑雜人等了,而是大步向前走進院子內。
李沐此時見他這般分明的作態,心中只覺得有些微堵。
王長澤見了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還昏迷不醒的垂蓮,面色又是一變。
他大步上前,將挽珠的尸體翻了過來。
尸體已經僵硬,即使翻了個身,挽珠的身體依舊保持著蜷曲之態。
而等挽珠的身體翻轉過來時,眾人面容皆是一變,露出了滿臉的驚懼之色。
更有不甚者直接被嚇得癱坐在地。
七竅流血而亡,表情痛苦至極卻死也不瞑目,血紅的眼楮瞪得死死地,滿臉都是已經干涸了的黑色血痕。
李沐也被挽珠死時的眼神震驚住了。
她知道,挽珠死時該是多麼不甘心。
她的未婚夫姜公子下個月就要贖她出府成親了,即使她未婚先孕,那位姜公子也向她許下了婚約承諾。
明明下個月就可以擺月兌奴籍之身,與戀人長相廝守之時,又怎麼可能會死得甘心?
「造孽啊!」
王長澤面色凝重,聲音略帶遺憾地說道。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挽珠,不忍一般的閉上了眼。
「你去將姜喬姜公子喚來吧。」
他微微嘆息一聲,吩咐了身後的小廝。
那小廝听後點了點便也去了。
姜喬?
挽珠的未婚夫嗎?
李沐心中微微疑惑,卻也是想見一見這位姜公子。
許是見了那位姜公子,挽珠懷孕的事也許便能解開了。
「爹?」
听得門外的男聲,王薏寧在房中微微叫道。
听得王長澤「嗯」了一聲。
王薏寧這才大聲說道︰「你快讓人將尸體抬走,剛才我與他們說話,他們不听也罷了,竟然還懷疑我身邊的人!」
听得王薏寧這般說,王長澤只是皺了皺眉,便也想命人先將尸體抬下去。
此時人群中不知是那個奴僕卻叫道︰「出了人命,該是要報官!」
眾人一听,也深覺有理,便都一一附和說道︰「可不是,挽珠雖是奴籍,可畢竟是條人命啊。」
「更何況是在準王妃的院子里離奇身亡,若是此事是沖著準王妃來的…」
李沐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人群。
听到此處,王長澤也有些猶豫了。
他便詢問王薏寧說道︰「薏寧,老夫也認為先報了官妥當些。」
「不行!絕對不能報官!」
李沐在人群中听得王薏寧這般抗拒報官,面上卻是微微一動。
此時最開始的那個人聲卻又說道︰「莫不是尚書府招了什麼仇人不成,一來便是死了人,誰保得準下一個受害的會是誰?」
這次,李沐倒是與那人眼神撞個正著。
只見那人長相與其他小廝無異,長相倒也十分普通。
只是他們相對而視之時,那人的嘴角卻是邪惡地勾起,引得李沐只覺得心中一陣不適。
在听得那人這麼說時,眾人只覺得人心惶惶,總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比起頂撞主子來,他們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命更要重要些。
「是呀,老爺,此事一定是有蹊蹺啊。」
「爹,莫要報官,家丑不可外揚!」
王薏寧此時還在盡力阻攔著。
她此時又害怕看見那駭人的尸體,整個人更是被心中另一種恐懼支配著。
王長澤眼楮眯了眯,心中也隱隱察覺出了什麼。
他家閨女兒心悅于姜喬,他也不是知道一天兩天了。
而這個姜喬則是他去年招攬過來的門客,年紀雖輕,但便是他王長澤也要稱贊姜喬的模樣如若天人之姿一般。
不止如此,姜喬商談事宜之時往往有自己的另有一番見解,是個博學多才的兒郎。
他于王長澤,不是門客,而更像是友人。
而這個姜喬卻是從小就有未婚妻的,若不是這個,他也想將薏寧嫁與他的。
王長澤微微嘆了口氣。
起初,在他得知姜喬一邊在外求學,一邊尋找從小與自己有一紙婚約的未婚妻時,他便對這個少年刮目相看了。
姜喬與他在感情之上是十分相像,姜喬的未婚妻,也是薏寧身邊的貼身丫鬟挽珠。
挽珠在他印象中,是個唯唯喏喏,笑起來十分溫柔的小女孩。
與姜喬的天人之姿自然是沒有辦法比擬的,可姜喬眼中的愛寵之情,他卻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對于這樣的天作之合,他又怎麼好忍心棒打鴛鴦?
他如今回想起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的薏寧他自是知道,斷不會做出謀人性命之事。
況且,她這幾日不都好好地學習禮儀,已經接受了要成為福恭王妃的事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