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國的幾連問,簡直讓楊曉嬋目瞪口呆。
但不得不承認,這全都是在乎她的證明。
這讓她心口忍不住的酸澀里夾雜著甜,楊曉嬋自己覺得,自己怕是要精分了。
她故意沉著臉,不耐煩的扭過頭︰「你現在知道關心我了?我還以為,自從你娟子妹妹來了之後,你的眼里就只剩下你那個好妹妹了呢。」
她的語氣里酸氣太重,張安國听的既甜蜜又哭笑不得。
「曉嬋,我以為你能懂的。她就是個小孩子,我跟她能有什麼關系?她的身世有些慘,因此,我就多照顧點。你不用多想什麼的。在我心里沒有人能比得過你的。」
楊曉嬋能看的出來張安國這番話是全然出自真心的。
只是她還是心里不舒服。
她想,這些日子跟張安國慪氣什麼呢,他這個傻子,你不問出來,到死他都不會看出來的。
于是,她也不管什麼了,直接發問。
「張安國,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要對娟子那麼好。」
張安國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眼神上也仿佛帶出了無盡的蒼茫。
這個樣子的張安國,總讓楊曉嬋看見他身上莫名的脆弱和傷心。
她心揪了起來。下意識就搖了頭︰「算了,我不問了。」
張安國微微舒了口氣,卻果斷搖頭︰「這兩天,我也發覺你有些不對了。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應該告訴你。曉嬋,我們是夫妻,我不想你誤會我。也不想,你覺得我有什麼瞞著你。」
這話說的,楊曉嬋心里忍不住一跳。
張安國瞞沒瞞她,她不知道。可她確實瞞著張安國了啊。
她的服裝生意,現在還賺著大把的錢呢。
這麼想著,楊曉嬋總有種不敢面對張安國的感覺。
張安國對她一直都是赤子之心,而她呢,不過因為張安國跟娟子之間有事情瞞著她,就各種鬧脾氣。
可是她……也在瞞著他,竟然還有臉各種的作。真是雙標。
這麼想著,楊曉嬋還是抿唇搖了頭︰「算了吧,安國,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追究這些的。我應該相信你,更相信你一點的。」
兩個人都對彼此有秘密,她更能接受一點,不然她總覺得對他莫名虧欠。
可是,張安國卻不按她劇本來。
見她抗拒,他頓時一把按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跟他四目相對︰「曉嬋,我想告訴你。這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他眼神很黑,黑暗里還帶著些紅,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這一秒,楊曉嬋卻看到了張安國的淚。
鬼使神差的,她就點了頭。
張安國嘴角挑起個弧度,沒笑。但莫名顯得輕松不少。
「曉嬋,關于這件事,我連爸媽都沒說。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可能這些事情,在我的世界里,是見慣了的。但這次不同,這次是我的好兄弟。」
張安國的嗓音,開始沙啞起來。
楊曉嬋沒忍心,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入手,冰冷。
張安國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遠︰「娟子的哥哥,叫洪軍,很瘦小。今年十九歲。他是三年前入伍的。因為听說軍營里每個人都能吃飽飯,才會願意進來的。他是個很活潑,沒有陰霾的人。好像什麼痛苦的事情,在他眼前都算不了什麼。即使,他家庭很不好。他家是重組家庭,他媽在六年前去世,他爸一年後娶了新媳婦。自從後媽進門,吃不飽穿不暖,他就帶著妹妹下地賺工分。那麼大的小伙子,一頓還沒他妹妹吃的多。」
張安國的嗓音越發沙啞了。
楊曉嬋拍了拍他的手背,已經有預感他要說什麼了。只是心情也跟張安國一樣,沉重。
張安國沒停下,還在講︰「因為他入伍之後,是全班最瘦小的,所以大家都叫他瘦猴。瘦猴很機靈,班里就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上次出任務,我本來不想帶他的。但他說,妹妹要相看人家了,他一定要盡快混出個樣子,跟妹妹撐腰。于是死活要去。原本,我們都安排的好好的。可是,那幫子人,竟然藏了個炸藥包,瘦猴看見了,他最瘦跑的最快,我們眼睜睜看著他,用身子撲到了……上面!」
戰友在他面前死去,是張安國很多天,不敢面對,不敢去想的事情。
尤其這個人還是受他們照顧的瘦猴,還是以這樣的壯烈方式,犧牲的。
張安國知道,一個軍人,犧牲在戰場上,是死得其所的。
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不難過了。
今年他才二十,才二十啊。
瘦猴還說,這次任務回來,一定要他把曉嬋叫過來,讓他們看看,嫂子是不是長得有照片上那麼好看。
結果,曉嬋果然來了,他卻沒等到……
別說親身經歷這一切的張安國了,就是楊曉嬋自己,雖然早就猜到了,可听到具體的這一切,也忍不住的心里覺得沉重。
張安國也沉默了半晌,這才抬頭認真的看向楊曉嬋︰「瘦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妹妹了。因此,在我醒過來之後,就跟部隊打了申請,把她要了過來。在鄉下她沒有人撐腰,她那個後媽也不行,部隊里領導們也都敬佩瘦猴這個英雄,她的日子,總比鄉下好過。」
楊曉嬋點點頭,也明白為什麼張安國會對娟子那麼好,有時候又對她很不滿意了。
有這樣的英雄哥哥,張安國會希望她能像她哥哥一樣,成長起來堅強起來,也很正常。
那點子對娟子的看不順眼,煙消雲散。
楊曉嬋握住張安國的手,無比認真的看著他︰「我既然知道了那麼多,你放心,我以後如果能幫得上她,肯定不會吝嗇的。」
自己媳婦是個善良的性子,張安國無比放心。
他目光柔和的點點頭,下一瞬,卻是沒忍住把她按到自己懷里。
淡淡的溫馨甜蜜在病房里流淌著。楊曉嬋只隱約感覺,她跟張安國的心,好像離得更近了一些。
這種感覺,竟然一點都不壞。
好半晌,張安國忽然想起什麼,輕聲道︰「曉嬋,部隊分給我房子了,就是普通的一室一廳,我想著,你反正暫時不能來部隊。就先讓娟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