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桌上的時候，楊曉嬋有注意到，林嵐吃的尤其的少。
敲了門，等到林嵐喊了一聲請進之後，楊曉嬋就走了進來。
「林知青，我發現你今天中午吃的挺少的。」
林嵐讓楊曉嬋坐在她的床邊，這才嘆了口氣︰「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語氣已經盡量帶出逗趣的意味了，可惜，卻一點沒有什麼鮮活氣。
楊曉嬋眼神微動︰「林嵐姐，你心情不好，沒必要憋著。是家里出了什麼事情嗎？我看你似乎也下地賺工分了。」
听楊曉嬋提起這茬，林嵐臉上勉強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她起身，透過窗戶往外看，看著太陽，語氣滿是疑惑︰「你說，下鄉會磨滅一個人的志向，信仰，甚至是感情嗎？」
得了，又是一個陷入感情無法自拔的。
楊曉嬋來這里找林嵐的時候，還曾經想了很多個林嵐不對勁的理由。生怕是她爸媽出了什麼事。
畢竟，眼下雖然她推測，馬上就到了撥亂反正的時候了，可這並不代表著，這一進程里沒什麼意外。畢竟，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局限性太強了。
好了，確定跟大格局沒什麼關系也算有收獲了。
楊曉嬋松了口氣，真誠的看向林嵐︰「林嵐姐，這我沒辦法給你答案。畢竟，人跟人都是不同的。你看，就比如你們現在住的知青點吧，還住在這里超過三年的，有幾個人？」
都是因為種田的辛勞，讓他們餓肚子。人都一樣，骨子里都是好逸惡勞的。累到一定程度，還根本就看不到回城的希望的，肯定會有人選擇放棄的。
楊曉嬋才這麼想著，就听到林嵐的話︰「是啊，他為了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娶了生產大隊的女兒。」
楊曉嬋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也沒想到，不過是想知道社會格局過來問候一下林嵐，卻被林嵐當成自己人了。
她抿著唇，很想嘆氣。
目光幽深，她輕聲勸道︰「林嵐姐，你也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這麼折騰自己。如果他是個好的，你們在一起便在一起了。眼下幸好沒在結婚之後再發現他真面目，不是挺好？」
「你說的也是。」
林嵐苦笑道︰「但到底是那麼多年的感情了。你知道在他做好決定之後跟我說什麼了嗎？他說，就我家這條件，可能不可能會有平反的一天了。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家是海外關系。我爸媽他們其實，在我下鄉兩年之後，也走了。留給我的，也就是些錢罷了。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他們走的嗎？」
突然听到林嵐這麼問，楊曉嬋下意識便想起，今天見到林嵐的那一幕。
她眼神微閃，心里隱約發沉。
「你那麼聰慧，應該猜到了吧。沒錯，他們早早的找了個好友，給我定時打錢。但是，人家只打了一年前，就不理我了。我如果不下地賺工分，還能靠什麼生活啊。」
楊曉嬋抿住了唇，忽然想起沒多久前，她準備做服裝生意的時候，林嵐出手闊綽的樣子，才幾天，就已經落魄成這個模樣了。
只是，救急不救窮。在這個時代里，淒慘的人實在太多了。
楊曉嬋沉默了半晌，到底把繞了舌尖半天的話問了出來︰「林嵐姐有沒有考慮過做生意？」
這話不是憑空問出來的。
林嵐她審美很好，在看到了她畫的圖紙之後，沒準會有啟發，畫出一些新的樣式來。
當然，這也未必不是存了要拉扯林嵐一把，好讓她記著這個恩情，日後等改革開放了，沒準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林嵐不知道楊曉嬋一瞬之間想了那麼多，她表情很詫異︰「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你的衣服是做的很好，可是這樣的小地方，也根本就賣不出價格來。恕我直言，最終這個市場會飽和的。到時候，你要擔心就是自己了。」
林嵐這話一出，楊曉嬋頓時眼神一亮。
可不是，她也覺得就一個縣城的消費力還是不行，早晚會有飽和的一天。眼下之所以做這個生意，真是因為缺錢。
不過，林嵐那麼有眼光，如果能力也有那麼強，她們兩個人倒是可以商量一下，往其他地方跑一跑。
這麼一想，楊曉嬋看著林嵐的目光，不自覺就帶上了光︰「林嵐姐，你當真不願意跟我一起干嗎？你有這方面的天分，我們一起合作，不比種地輕松的多？」
林嵐眼神掙扎一瞬，到底還是搖了頭︰「抱歉，我從來沒想過這些。我爸媽之所以要出國，也是因為我們家是做生意的。我……」
楊曉嬋哪里不知道林嵐的心思。
這個時代下，誰都不敢多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只因為被嚇破了膽而已。
十年革命，當真害了不少人。
楊曉嬋雖然遺憾，走的時候，還是又勸了兩句︰「林嵐姐，那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就跟我說一聲吧。」
跟林嵐說完話之後，楊曉嬋就告辭了。
本來今天借口過來，就是為了能確定蘇陵城是怎麼打算的。既然已經知道對方的想法了，那再在這里耽擱也沒什麼意思。
況且，從知青點那邊人听到的消息，她還想知道，楊曉娟跟李學文這麼一出下去，會是什麼下場呢。
村子里本來就沒小事，一旦有什麼事情，流傳的比現代社會明星的緋聞還要廣。
因此，在楊曉嬋回家的這一路上，總能听到有人提到楊曉娟的名字。
只是，在她靠近的時候，她們都打個招呼，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這讓楊曉嬋忍不住遺憾。
她只是想看個熱鬧，怎麼那麼困難。
這樣的遺憾，在迎面遇到張安華的時候，瞬間消弭干淨。
楊曉嬋停下腳步，就看到一臉喜意的張安華朝著她走過來︰「嫂子，你這是要回家了？怎麼不在知青點多待會兒？」
楊曉嬋目光灼灼︰「知青點的知青，跟我說，楊曉娟出事了，所以我就想著，來湊湊熱鬧。」
听到這茬，張安華臉上的喜意更重，臉蛋上更是激動的泛著紅暈︰「傳的倒是不慢！之前叫你跟我一起的，你非不要，不過，結果也沒差別。楊曉娟，她馬上就要嫁給李學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