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里的人都愣了一下,巧蓮也有點兒驚訝。
這郭大嬸要借糧食?沒開玩笑吧?
「郭大嬸,你跟我借糧食?我家哪里來的糧食啊?
維揚一個人的供應才多少?現在一個月才給三十一斤糧。
我們家連大帶小十一口人呢,自家都不夠吃,哪里還有糧食借給別人?」
「哎呀呀,陳大夫,誰不知道你家男人本事大?
養著七個孩子都不吃力,如今又從外面領回來了一個呢。
別人家挨餓我都信,你家還能挨餓?你家沒有余糧,敢往回領個孩子?
寧添一斗,不添一口,這理兒誰不知道啊?
養一個孩子那可是要不少口糧呢,你還說你家沒糧食?」
郭大嬸撇撇嘴,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模樣。
「就是啊,你說你家沒糧食,那你領回來個孩子干啥?
這領回來少不得要落戶口在咱公社吧?那咋地?是想讓公社幫你養著孩子唄?」
那頭,郭家大媳婦也開口說話了。
這成天打架的婆媳倆,今天還是頭一回意見一致,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兒了。
「我領回來孩子,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那孩子是烈士遺孤,自然有相關部門來照顧,維揚已經給他們願單位去電報了,那邊會有指示。
再說了,我現在都還沒給孩子落戶口呢,就是怕公社的人有意見,暫時擱在那兒沒管。
你們憑什麼說是我讓公社幫著養孩子了?」巧蓮生氣了。
「滾,滾出去,別在我眼前膈應我。
咋地?以為我當了幾天大夫修身養性脾氣變好了是吧?
我告訴你,我還是以前的陳巧蓮,誰再敢來我跟前說三道四的,統統給我滾一邊兒去。」
巧蓮這脾氣要是能慣著誰才怪呢,直接翻臉,將人轟出去。
雪梅、玉芬、佳媛,三個女孩也有些氣憤,于是上前來,扯著這婆媳倆就往外趕。
「哎?你咋這樣兒呢?不借就不借唄,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婆媳倆就這麼讓人給趕出了衛生所,站在衛生所門口嚷嚷。
「你是大夫就了不起啊,你這大夫不也是大家伙推選上來的麼?
要不然就憑你,能有這個能耐?
哦,你現在能耐了就看不起俺們,有什麼好瑟的啊?」郭大嬸站在衛生所門口吵吵。
天熱,不少人都在外頭乘涼,好多人就被郭大嬸吵吵嚷嚷的動靜給吸引過來了,七嘴八舌的問怎麼回事。
這下郭大嬸更來了本事,添油加醋的就在那說曲家的事情。
巧蓮本不想理會這些,可是郭大嬸太過分了,氣的她從衛生所里走了出來。
「老郭大嬸,我看你比我歲數大,算是個長輩,一直對你客客氣氣的。
我看你這是給臉不要臉了是吧?你忘了你們家那個佷子郭大勇被抓進去判了無期是吧?
他這才進去半年,咋地?你以為我們這些人都忘了?」
郭大勇,以前公社的民兵隊長,因為跟孫建勇等人勾結倒賣糧食,情節嚴重,被判了無期。
這郭大勇是老郭家的佷兒,他爹他媽早就沒了,基本上是等于在這個郭大嬸家長大的。
長大結婚之後才搬出去,但一直跟郭家相處的很好。
「你佷子貪了那麼多錢,從咱公社倉庫里倒騰了那麼多糧食出去。
我就不信了,他跟你家關系那麼好,就一點兒也沒給你們家?
當時咱公社仁義,沒打算株連旁人,就沒帶人去你們家搜。
咋地?你以為別人抓不到你的把柄了,你就能瑟?
就你家這樣兒的,沒給你們攆出大營公社就算便宜你了,還在外面瑟呢?」
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巧蓮一般情況下不愛揭別人短處。
可今天郭家婆媳太過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大不了就是撕破臉皮,還有什麼啊?
孫建勇的事情出了之後,社里也議論過這件事。
最終決定,除了本人家里,不牽連親屬,所以並沒有人去追究郭家或者孫家那些親戚。
要是那有臉知道羞恥的,一般都低頭夾著尾巴做人。
偏偏這郭家婆媳不識好歹,那就別怪巧蓮不客氣了。
她才不管當時郭大勇到底有沒有給郭家糧食呢,別人能平白無故往她身上潑髒水,憑什麼她就不可以?
「我家是領了個孩子回來,維揚犧牲隊友的遺孤。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瘦的皮包骨頭,誰見了那孩子都覺得可憐。
我們給領回來也是想給孩子一條活路。這咋地了?礙著你們什麼事了?
我自己有能耐有本事養著,關你什麼事啊?」
「如今公社里不好過,我們也沒說要給公社添負擔,這事兒維揚已經往原本的單位打報告了,听那邊安排。
再說了,就算原單位管不了,還有維揚的那些活著的隊友呢。
我們這些家,一人省一口,也能養活那孩子了。
她吃什麼用什麼有我管著呢,要你來操什麼心?」
圍觀的這些人一听,總算明白了,原來是曲家收養了一個女孩,才惹出來郭家婆媳這一出。
不少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郭家婆媳,這家子最不是東西了,成天婆媳打的亂成一團,整個兒公社就沒有不知道的。
「我看陳大夫說的沒錯,人家養孩子,跟你有什麼關系啊?真是多管閑事。
陳大夫和曲主任這是心善,看不得朋友家的孩子受苦,才給接回來,人家這是行善積德。
再說了,人家也沒說是讓旁人幫忙,人家自己有能力養著,用你跟著操什麼心啊?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真是閑的你,一天天還出來瑟,不嫌丟人呢。
這要是換成別人,早夾起尾巴做人,躲家里不敢出來了。
你可倒好,還出來蹦?」
旁邊說話的,是老韓的婆娘,如今公社書記的親娘,韓家老太太。
韓家跟曲家那是什麼關系?老韓太太既然瞧見這事兒了,能不出面說話麼?
她這麼一帶頭,旁邊不少人也都跟著指責郭家婆媳。
直把那婆媳倆說的張口結舌無言以對,最後只哼了兩聲,氣哼哼的走了。
「巧蓮啊,你也不用在乎那些人說什麼,他們就是眼氣的慌。
如今大家伙都挨餓呢,你家反倒領回來了一個孩子,的確是有些出眼。
唉,你們兩口子做的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就是有些人看著眼紅找麻煩而已。
大家伙心里雪亮的,都明白。」老韓太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