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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又一名嫌疑人

正午酷熱,白鹿書院的先生在廬舍歇息。小廝前來向某位先生通報,說有人找。

該先生隨小廝到庭院,烤得熾熱的甬道騰升熱浪,穿透兩人的布鞋底。先生用袖子擦汗,納悶誰挑最熱之時來找。

到了涼亭,一修長身影負手而立,馬尾高揚。

先生擦著汗走去,「是閣下找鄙人?」

小廝識趣地離去,留下二人談話。

少年轉身看來,微微上挑的眼梢透出狡黠。「正是在下找先生。」

先生狐疑打量宛舒,射出犀利目光。「閣下也是習武之人吧,氣勢穩健並帶少年的盛氣,看出勁裝與護腕是閣下平常的裝束。」

「先生說得對,順天府第一英勇的衙役正是在下!」他臭不要臉地微笑。「先生請坐,我們的談話可能持續很長時間。」

宛舒自顧自坐樹蔭下的石凳。

一听見他自報身份,先生表情微妙,卻鎮定自若地與他相對而坐。「鄙人沒有觸犯律例,差爺有何要事?」

宛舒托著下巴,雙眼眯長如同狐狸,似乎斟酌他的話。繼而他看向先生的頭發兩鬢斑白,其余烏黑。

是他沒錯。

「先生何以斷定自己沒有觸犯律例?」

「哼。鄙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做過便是沒有做過!差爺若因此事找鄙人,恐怕白走一趟!」

先生斬釘截鐵,正氣凜然地端坐。

宛舒勾唇,「前天的毆打不算觸犯律例?街上有一堆人目擊,先生不會抵賴吧?」

他握緊拳頭,手背突現青筋。

「在下不賣關子了,張貴達到順天府狀告先生毆打他,在下奉命來盤問。」

他挑起眉毛,爽快地承認打人。「那個混賬當街欺凌女子,鄙人見義勇為救人,若算是觸犯律例就請閣下帶鄙人去見官!」

打了人還正氣凜凜的樣子,宛舒學到一招。

他緊盯先生的表情變化,似笑非笑地話鋒一轉︰「張貴達被打死,還是不是觸犯律例?」

聞言先生全身一震,先是震驚,接著難以置信地直視宛舒。「閣下勿以人命開玩笑。」

「你大可去東市問,東市街知巷聞。」

看來他真的不知道張貴達死了,宛舒暗想,不過他仍可能無意中打死張貴達。

先生的雙拳嘎吱作響,片刻緩緩松開。「他是怎麼死的?」

「內髒破裂而死,胃部至小月復呈現深紫色瘀痕。據聞前天中午先生毆打張貴達,過程中力度過猛導致……」

「不可能!」先生的大吼使得脖子通紅,雙拳再度握緊。「不可能!鄙人雖毆打他,但力度不至于令其內髒破裂。鄙人只想小懲大誡,沒想過殺他。」

宛舒逐漸沉下臉色,琥珀眸子現冷光。

「大多殺人者事後都不承認殺人,不過托辭罷了。你敢保證毆打的過程能保持理智、能準確掌握力度?」

宛舒身體前傾逼向先生,盛氣凌人之勢壓倒這半百中年人。「張貴達身上的傷痕集中于月復部,要不是你用力過猛怎麼會死!」

然而意志堅定的先生毫不被他的氣勢嚇倒,依然冷靜地否認。

「鄙人的力度不至于內髒破裂,最多令他經脈受損!如果差爺強迫鄙人承認,干脆押鄙人見官好了!」

兩人沉著臉對視,目光交匯火花四濺。

良久,宛舒收斂凌厲的氣勢,端正身子危坐。「張貴達的尸體充滿酒氣,死在巷子,仵作推斷他在昨晚子夜死去。」

「子夜?」先生恍然大悟,原來他給自己設了陷阱。「前天晚上鄙人不曾出門。」

「哼,如果你利用綿力令張貴達的內髒慢慢破裂呢?畢竟這種惡人死不足惜。」宛舒眼波冷冷。

先生橫眉怒對,義正辭嚴地反駁︰「取他人性命和惡人有何區別?他做了壞事,但不該由我們取他的性命。差爺說這麼多,可有證據證明鄙人將他打死?」

宛舒沉默以對。

以案發現場看來,張貴達死前遇到別人襲擊。假設兩次擊打張貴達的月復部,其內髒必然破裂。

受了重傷地面和籮筐居然沒有血跡,要麼他死在別處,要麼當時血噴濺凶手身上。

他陰沉地盯著先生,「誰能證明先生前晚沒有外出?」

「鄙人的妻兒。」

「他們是你的家人,供詞不可信。」

先生瞪他一眼,「還有鄰居,前晚我跟他下棋,亥時初才回家。」

「回家後沒有外出過?」

「沒有。再說鄙人怎麼知道張貴達當時在哪里?鄙人並不認識他,見義勇為乃突發情況。」

宛舒不甘心,「先生可否讓在下到家中一看?」

先生爽快地答應。

他的家位于西市某條街上,距離案發地點約半個時辰腳程。

恰好鄰居在家,宛舒求證下棋的說法。哪知真有其事,鄰居甚至親眼看著他進屋鎖門。

宛舒檢查先生家里的門鎖,發現鎖頭乃鐵造,每次開鎖和上鎖發出明顯的聲響。

「如果夜里鄙人再出去,鄰居和妻兒肯定听見開鎖聲。」先生解釋道。

宛舒不肯放棄,進屋檢查先生的衣衫。他的陣仗嚇壞小孩,先生只好讓妻子帶兒子出去玩。

先生看著他仔細檢查衣服每一處,疑惑不解。「差爺,衣服有什麼不對?」

「前晚你穿的哪件?」

先生翻出一件灰藍色長袍。頓時宛舒又是聞又是細看,腰帶和鞋子也不放過。末了,無果。

莫非已經洗干淨?要不要帶給燕二姑娘聞一下?

他極度排斥這個念頭。

「等等。差爺你說張貴達的小月復也有瘀痕?」先生突然問。

「沒錯,胃部至小月復皆有。」

先生神情古怪。「差爺,當時鄙人專門打張貴達的胃部,目的想他吐出東西嚇唬他以此警告。興許肚子也傷及,但小月復絕對沒有踫過!」

宛舒手中的長袍霎時掉落。「你確定?」

「確定。看張貴達小月復瘀痕的顏色就知道,如果比較淺就是新傷,因為鄙人沒有傷他的小月復。」

先生的話等同晴天霹靂。

宛舒定了定神,語氣夾雜歉意。「由于案子未破,先生屬于嫌疑犯,可否暫時委屈先生呆在牢房?一旦查明真相馬上放人。」

「鄙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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