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世殿外,一臉和煦如春風拂面的慕容恪正往外走,火急火燎滿頭汗漬的慕容顏則剛剛趕到。
二人相遇,氣氛陡然緊張,雖沒有任何的語言,卻早已經劍拔弩張。
如果不是一身太子官服和所處地點的限制,慕容顏肯定要粗暴地提起慕容恪領子,厲聲責問。
「你向父皇請求賜婚?你和葉瀾兒?」
慕容恪微微頷首︰「沒錯。」
「好你個慕容恪!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假扮我的樣子潛入太子府擄走葉瀾兒,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竟然妄圖與身懷無影軍兵符秘密的葉瀾兒成婚,究竟是圖人還是圖的其他什麼,自己心里清楚!
我現在就去稟報父皇,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葉瀾兒的真實身份一五一十跟他說清楚。我看,你慕容恪到底能不能成得了這個親!」
說罷,慕容顏用力一甩衣袖,向宣世殿內奔去。
慕容恪沉聲道︰「皇兄,何進前去兩廣剿匪,接連取得大捷。父皇心中歡喜,賞我這樣一個恩典,你當真要去觸霉頭,惹父皇不悅嗎?」
慕容顏皮笑肉不笑︰「你嚇唬三歲孩子呢!此事事關大夏國前途,我絕不會匿而不報!」
慕容恪輕輕一哂︰「區區一個弱女子,竟然讓你說的仿佛能夠定了天地乾坤一般,真是可笑。」
慕容顏臉色一變,氣的要命,伸出一只手指著慕容恪︰「你!」
「皇兄,父皇不遠千里從民間請來了一位能夠扶乩佔卜的道長青陽子,每日小心侍奉,千依百順。最近一次卜問的結果,皇兄難道忘了?」
慕容顏定了定,正在回憶,慕容恪繼續接著說道︰「皇兄貴人事多,看來定是忘了。那麼就讓臣弟提醒您。
青陽子道長被神靈附體,在沙盤上寫下了八個大字,皇室迎喜,惡鬼盡除。
皇兄,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呢?」
慕容顏眼楮睜大了些,他自然是記得這句卜詞的。
夏獻帝焚香齋戒三日,率領群臣鄭重無比舉行了盛大無比的佔卜儀式。
沒有人知道夏獻帝所問何事,但是這句卜辭出來之後,慕容顏分明看到他臉上有些如釋重負和隱隱期待的神色。
如果慕容恪順利跟葉瀾兒成婚,這的確算是「皇室迎喜」。
慕容顏擰緊了眉頭,他突然感到,一環又一環的,雖然說不可能,但是這一切太像是慕容恪事先設計好的。
他知道夏獻帝對鬼神之說的痴迷,他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神智清明的父皇了,他根本就是一個糊涂的迷信的老朽!
自己如果進言想要壞了他的「皇室迎喜」,那麼等待自己的絕對只有斥責。
他咬牙看著慕容恪的眼楮,不甘失敗的放狠話說︰「我慕容顏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咱們走著瞧!」
慕容恪看著慕容顏氣呼呼離去的背影,臉上不悲不喜。
睿王府中,葉瀾兒早已經派人將小紅和天兒接進了睿王府。
他們二人圍在葉瀾兒的床前,眼看著葉瀾兒眼珠子嘴巴能夠動彈,身上其余的地方都使不出一絲力氣,心中十分著急。
天兒背著雙手,一圈又一圈焦躁地走來走去。
葉瀾兒睡著之前看他這個姿勢,睡了一小覺醒來之後發現他還在像拉磨的驢一般打圈圈。
「天兒!你煩不煩啊,累不累啊?我求你,自己出去玩好嗎?」
天兒嘆了口氣︰「玩?我未來的媳婦都癱在床上了,你讓我去玩?我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嗎?」
葉瀾兒翻了個白眼︰「你夠了。你以為這樣轉來轉去,我就能好起來了?少做這些無用功,跟個傻子似的。」
天兒抬眼望天,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瀾兒姐姐,你都癱瘓了,後半輩子都要指望著我這個未來的小丈夫,竟然還對我不禮貌,我看你才是傻子呢!」
葉瀾兒實在是無語︰「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要休息,你要是想轉,出去轉去!」
說罷她閉上眼楮,送客。
天兒向床上看了一眼,然後當真如葉瀾兒要求的那般,來到屋門外,繼續踱步。
大概踱了有上萬步,天兒等到了來看望葉瀾兒的慕容恪和蘇玉。
他停下了腳步,抬頭仰視著慕容恪,不卑不亢。
「你就是睿王慕容恪?」
慕容恪看著眼前包子一樣的小人兒,點點頭︰「正是。」
「我是毛順天,左手魔琴毛先祖是我的爺爺。我的爺爺曾經吃過萬毒門的虧,鑽研萬毒門的毒藥十幾年,對各類毒物頗有研究。而我,耳濡目染,也有一定的了解。關于瀾兒姐姐身上 中的毒,我有話跟你說,你來!」
明明是才到自己腰部的一個小人兒,粉粉的臉兒紅紅的唇,但是說話偏偏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更令人稱奇的是,不論是邏輯上還是語氣上,確實也像是個成年人。
慕容恪覺得有些新奇,便跟在毛順天的身後走去。
天兒走了幾步之後,停了下來。
回轉身伸手指著蘇玉︰「他,必須離開。我只要你,慕容恪。」
蘇玉哼笑了一聲,晃晃腦袋走了。
毛順天雖然是在睿王府,慕容恪的地盤,卻偏偏擺出一副主人的樣子,領著慕容恪在偌大的王府內走走停停,終于在後花園入口處停了下來。
慕容恪只是跟著,也並未出聲詢問,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小鬼要搞什麼名堂。
停住腳步之後,天兒回轉身面向慕容恪,面色無比鄭重︰「我要跟你決斗!」
慕容恪問︰「為什麼?」
天兒恨恨地說︰「瀾兒姐姐是不是喜歡你?」
慕容恪點點頭。
天兒說︰「瀾兒姐姐也喜歡我!俗話說得好,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我們必須決斗!」
「我以為你是對瀾兒所中之毒有所了解才過來的。」慕容恪覺得這個小孩有些欠教養。但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更生氣的是他竟然說葉瀾兒也喜歡他,把葉瀾兒對自己和對他的感情混為一談。
即便他只是個才到自己腰的小不點兒,慕容恪還是很認真地不爽了。
天兒說︰「我自然知道瀾兒姐姐中了什麼毒。但是在那之前,我們先決斗!」
慕容恪深呼出一口氣。
天兒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贏了,你就離瀾兒姐姐遠一點!」
「如果你輸了呢?」慕容恪問。
「我不會輸!」天兒嚷道。
「那好吧。我跟你決斗。」
天兒哇呀呀呀地大喊一聲「決斗開始」,然後化身飛速旋轉的包子想慕容恪沖過去。
下一瞬,他便被提起兩腳,倒豎著晃來晃去。
決斗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結束了。
慕容恪抬高自己的手臂,拉近毛順天與他的距視線的距離。
「告訴我,瀾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兒漲紅著臉︰「瀾兒姐姐中的並不是十絕軟筋散的毒。她身上中的,是龍岩草的毒。這種毒會麻痹人的神經,造成身體的癱瘓。但是只要找到解藥石斑花,便能夠根治。」
「石斑花是什麼?」
「石斑花是生長在雲南中的一種植株,它對生長環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只有雲南深林中心的潮濕地帶才有,十分難尋。但是龍岩草的毒一旦在身上停留時間過長將會損害人身體的機能。雲南距離這里幾千里之遙,等到咱們找到,瀾兒姐姐的身體怕早已經不行了。」
「除此之外,哪里能夠找到?」
「皇宮。石斑花除了能夠解龍岩草的毒之外,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雲南貢品之一便是這石斑花。但是每年也只有一株兩株 的量。萬一老皇帝想著長生不老,把石斑花都用光了,瀾兒姐姐就危險了。」
慕容恪將毛順天放在地上,面容有些嚴肅。
「給她下毒的人手中,不會有解藥嗎?」
天兒搖搖頭︰「這種毒,毒就毒在無藥可解。中毒之人喪失行動能力,但是頭腦清醒,非常適合用來囚禁審訊。給瀾兒姐姐下毒的那個人,怕也是沒有解藥。當然,如果能夠抓到他,倒也可以試著問一問。」
慕容恪沉吟不語。
恰在這時暗衛從天而降,跪在地上送一封密信到了慕容恪手中。
慕容恪拆開一看,竟然是木先生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木先生對葉瀾兒所中之毒有著跟毛順天一樣的判斷,但是他還帶來一個壞消息。
西南王府每年都會派人去深林采取石斑花,但是前不久,不知是那伙歹人出于什麼目的,竟然在石斑花生長的地方澆上煤油,一把火將那里燒得寸草不生。
龍岩草還在,石斑花卻無跡可尋。
慕容恪的臉色,更差了。
天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然沒心沒肺。他撅著嘴︰「好吧好吧,願賭服輸。決斗我輸了,瀾兒姐姐讓給你了。你是皇子,一定能夠從宮中拿出石斑花吧?」
慕容恪不說話,轉身走了。
天兒在原地直跺腳︰「要不是看在你有機會救瀾兒姐姐,你以為我會讓著你嗎?喂!你到底靠不靠譜,能不能找到石斑花?!」
葉瀾兒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是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癱瘓。
癱瘓的人身體應該是沒有感覺的,但是自己,感覺的真真切切。
長時間固定姿勢帶來的酸麻,疼痛。還有對身體狀況一無所知的恐懼。
外人面前她強撐著,不表露出來自己的擔憂和害怕。但是四下無人之時,盯著雲波一般的床幔,她的心空落落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