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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死而無憾

葉瀾兒在窗前愣了一會兒,直到翠環那邊動了動身體,傳過來細微的窸窣聲,這才令她回過神來。

她將白衣男子塞給自己的東西胡亂往身上一放,快速走到翠環面前,伸出右手,在她眼前輕輕地上下揮動。

果然,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葉瀾兒的臉,沉了沉。

她從小紅那里知道翠環被辱之後曾經輕生,一頭撞在太子府的楹柱之上,但最後,還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不過那次之後,由于腦部淤血,她的眼楮,再也看不見了。

葉瀾兒嘆了一口氣,失去光明,對于一個妙齡女子而言,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葉瀾兒的這一聲嘆息,讓翠環嚇得繃緊了身子。

「翠環,別怕,是我。我是葉瀾兒啊。」葉瀾兒趕緊用自己本來的聲音,解釋道。

翠環的眼楮木然地一眨,張了張嘴︰「你……是姑娘?」

葉瀾兒點點頭︰「對!是我,翠環!我現在能夠開口說話了,並且,小紅已經找到了,今晚我是特意來救你的!你跟我走,再也不用在這伊紅館受苦了!」

翠環的臉色變了幾遍,依次閃過震驚,欣喜,掙扎和痛苦。

兩行淚水從她的腮邊滑落,顫抖的聲音說不盡心中的九曲回腸︰「姑娘,你來救我了。姑娘,我……」

葉瀾兒看到翠環傷心的樣子,輕輕地將她攬在懷里。

翠環身上穿著的衣衫,幾乎是半透明的,濃重的脂粉將她原本年輕的面龐完全遮住,只剩下一張妍麗雕琢的畫像般的臉。

一個盲女,在伊紅館這個地方,可想而知受了多少的磋磨與苦楚。

「不要怕,翠環。我已經找到你了,就不會再讓你受苦。你剛剛都听見了罷,我賭贏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帶你走!」

翠環淚水盈盈︰「姑娘,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我們一日是姐妹,終生都是姐妹!走,我們走吧!」

翠環流著淚搖頭︰「姑娘,你搞錯了。你贏了,不過是贏了我一夜。伊紅館里的姑娘,沒有人能夠離開……」

葉瀾兒像是被人當頭一棒︰「靠!對啊,我怎麼忘了這個!媽的,這伊紅館也太黑了。八萬兩,難道不夠給你贖身嗎?」

葉瀾兒拉起翠環的手,繼續說道︰「別擔心翠環,不能光明正大帶你走,我就偷偷模模帶你走!你抓緊我的手,我看剛剛那個男人,就是從窗子跳下去逃走的!」

翠環向後縮著,抽回了自己的手。

葉瀾兒沒有料到她竟然是這種反應︰「翠環?你怎麼了?」

翠環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咬了咬嘴唇,說︰「姑娘,等等,我有些東西,還要收拾一下。」

葉瀾兒五官一松,心中嘆息︰翠環跟自己相處的日子不算短,果然沾染上了自己身上根深蒂固的守財奴的氣質。

「好吧,好吧,你快點,別讓小紅等的著急了。」

想了想,葉瀾兒又說︰「你眼楮又看不見,怎麼收拾啊。你還是告訴我需要拿什麼我來幫你吧!」

翠環不知道何時已經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她似乎是想了想自己物品的位置,而後才開口說道︰「姑娘,床頭的右邊有一個暗格,你將那暗格打開。」

葉瀾兒按照翠環所說,找到了暗格。

暗格打開之後,葉瀾兒發現里邊放著一個雙手手掌大小的漆黑油亮的木盒。

木盒的四周雕滿了繁復的花紋,看上去精致而厚重。葉瀾兒拿著它放在手里,心中納悶翠環一個小小的丫鬟,什麼時候有的這種價值不菲的寶貝。

「姑娘,你打開看看。」翠環說。

葉瀾兒本來就好奇,听到翠環如此善解人意,便從善如流地開始鼓搗那片沒有鎖住的銅鎖。

木盒打開,似有流年光華從盒中閃出。

葉瀾兒心下一驚,本能的向後翻身退去,卻仍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掃過肩頭,傳來刺痛。

光華轉瞬即逝,葉瀾兒的眼中只剩下翠環的那張慘白的臉。

「翠環,為什麼?」葉瀾兒幾乎沒有說話的力氣。

翠環听到葉瀾兒的聲音,轉身面向她,撲通跪在了地上。

「姑娘,對不起!我罪該萬死,我不是人!可是我的娘親和妹妹被太子妃捏在手里,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啊……」

葉瀾兒听到「娘親和妹妹」的時候,就已經支撐不住,倒地不起。

當葉瀾兒無力地睜開眼楮時,發現這里早已經不是那間豪華的廂房,而是一昏暗的囚室。

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大部分都沾了血跡,一片黑紅,散發著腥臭。

葉瀾兒躺在一堆麥秸桿上,身上沒有任何的束縛,但是她知道即便是這樣,自己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逃月兌。

她中了翠環的那個暗器,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甚至連抬一下胳膊都困難。

囚室之外一點聲響都沒有,大概是綁自己來的那個太子妃沒有料到自己這麼快就醒來了。

葉瀾兒觀察了一番這個封閉恐怖的空間,一顆心不斷下沉。

其實一開始用尋人術找到翠環,發現她在伊紅館的時候,葉瀾兒心中就感覺到一些不尋常。

因為自己,太子妃遷怒于小紅和翠環,將二人發賣。

在那之前,太子酒後亂性跟翠環發生了關系,按道理來說,太子妃對翠環的恨意應該比小紅更甚才對。

可是,小紅被賣入了最下賤的窯子,翠環卻進入了相對高檔,條件要好很多的伊紅館。

這並不合邏輯。

現在,葉瀾兒想通了。

小紅沒有家人,太子妃找不到可以拿捏她的把柄。但是翠環不同,她家中有一個生病的老母親,還有一個年僅八歲的妹妹,這給了她便利和機會。

翠環為了家中老母和妹妹的性命,選擇成為太子妃的工具。這次把自己成功抓獲,關進了霍茜雪的秘密囚室,翠環大概能夠跟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團聚了吧。

葉瀾兒平躺在麥秸稈上,內心的感覺很復雜。

對翠環,對自己,都有說不出的失望。

同時,她感覺被霍茜雪給抓住的這個現實,不亞于孤身一人在草原上被狼包圍。

一種凶多吉少的悲觀開始籠罩著她。

牆上陰森恐怖的刑具讓她不寒而栗。她覺得以自己一貫的覺悟和認慫的態度,無論霍茜雪問自己什麼,自己肯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恐怕即便是那樣,這些刑具還是會不斷招呼在自己身上。

霍茜雪早就恨不得把自己捏死了。

而現在,與外界完全隔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自己這條小命,就要在此地涼涼了嗎?

她不甘心地用力想要起身,出了一身的汗卻沒有任何的作用。

她凝神聚力,想用治療術將身上這不知名的毒給逼出,卻根本就不可能。

如此折騰了一會兒,她感覺自己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落葉,渺小,無力,隨波逐流,前途未卜。

這種完全月兌離自己掌控,任人宰割的局面真是令人沮喪。

葉瀾兒奮力一動,胸口塞得那塊東西隨著葉瀾兒的扭動也動了動,是白衣公子臨走之前給自己的。

葉瀾兒拼勁全身的力氣將手移到胸前,幾乎用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才將那兩樣東西拿出來。

一塊是銅質的令牌,塑著飛鳥的圖案。

葉瀾兒覺得似曾相識,翻轉到另一面,心中如同踩漏了什麼般一空。

睿王府。

這,是一塊睿王府的令牌。

葉瀾兒的心跳開始加速。

她滿頭大汗,咬著牙,將那張賣身契一點點打開。

清晰的手印,清晰的「慕容恪」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葉瀾兒頭腦中「嗡」一聲炸開。

怪不得,他的聲音听起來如此熟悉。

怪不得,那張臉總讓自己有似曾相識之感。

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念念不忘,相見而不敢見的睿王,慕容恪!

他先是贏了自己,讓自己屬于他。

而後他又輸給自己,讓他屬于葉瀾兒。

葉瀾兒臉上一燙,他如此做,是為了什麼?

他如此做,是為了告訴自己什麼?

她明白,他是在告訴自己他的心意!

同時,葉瀾兒記起了,在翠環的房中,自己終于靠秘術贏得了賭局,贏得了如今手中的賣身契,他說︰「無論怎麼賭,我都贏了。」

葉瀾兒笑了,其實,無論怎麼賭,贏得,又何嘗不是自己?

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傳遍四肢百骸,葉瀾兒感覺豁然開朗,陰郁全無。

慕容恪用這種方式與自己互通心意,她心中滿滿的全是感動和喜悅。

如此,便是今天死在這囚室里,那又何妨!

這個時候,囚室的大門被猛地踢開,打斷了葉瀾兒旖旎的遐思。

是霍茜雪,帶著她貼身的奴才貴嬤嬤進來了。

她們在葉瀾兒身前站定,居高臨下︰「讓我看看這是誰啊?呦,不是太子從山林里撿回來的那個野丫頭嘛?」

太子妃陰陽怪氣,葉瀾兒根本就不想理她。

太子妃見死魚般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竟然敢無視自己,抬起一腳踹在葉瀾兒的肚子上。

「你這個賤女人,不會以為現在還會有人來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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