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兒趕緊將小紅扶了起來。
她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碗涼茶，然後把桌上的點心連同盤子端到了床上︰「小紅，你先吃點。不吃飽了，怎麼有力氣逃走。你看你，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小紅被困這幾日，拼死反抗，幾度尋死。老鴇為了防著她，把她捆的跟粽子一樣，更是根本不可能給她飯吃。
淡然，即便是給她吃，小紅自己也是決計不吃的。
所以現在她整個人已經接近虛月兌，臉色蠟黃，眼窩凹陷，嘴唇干燥，稍微再折騰一下估計能暈厥過去。
小紅點了點頭，她覺得葉瀾兒說的話有道理，既然已經有了生路，就必須振作起來。
于是接過葉瀾兒手中的碗，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又拿起一塊酥皮點心，使勁往嘴里塞著。
葉瀾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慢點吃，小紅，慢點吃……」
小紅用力地咀嚼著，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這位姑娘一直稱呼自己的名字「小紅」。
這家窯子的老鴇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做皮肉生意了，她有個相好的，在衙門里當差，管轄的正是窯子街這一片。
小紅之前尋了個機會已經逃離了這麗芳館，卻被那個當差的帶著十好幾人給抓了回來。
小紅說道這里，似乎還後怕︰「姑娘，逃出這麗芳館並不難，但是要走出這窯子街，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葉瀾兒笑著搖搖頭，然後手伸到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了兩大錠金子來︰「誰說我們要逃？我會替你贖身，光明正大的帶你走。」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更有錢，則會讓磨推鬼。
安全且行之有效的辦法，對葉瀾兒來說當然是首選。況且，即使自己這金子到了那個黑心老鴇手中，也未必能在她兜里捂熱。
即使是為小紅出氣，葉瀾兒也必須再用自己的空空妙手拿回來的。
小紅看著葉瀾兒手中的金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輕聲說︰「我們姑娘，也是這樣，喜歡把笨重的金子帶在身上……」
葉瀾兒听到這話，眼眶一紅。她心中有千百句疑問，但還是忍住了。
她囑咐道︰「姑娘，你且在此休息片刻，我去與那老鴇交涉。」
葉瀾兒找到正在街上拉客的老鴇之後說明來意，老鴇臉上的表情如同被十幾兩的黃金砸中了。
她坐地起價︰「二百兩！」
像這種最為下乘的窯子，里邊的姑娘不是乞兒便是從人販子手中買的被拐的女孩兒，或者窮苦人家自己的女兒，除了容貌之外，這種窯子里的妓女沒有任何的特長，純粹賣肉。
一般最多也就是個幾兩銀子，老鴇開口就要二百兩，當真是獅子大張口。
但是葉瀾兒卻準備滿足一下老鴇的這個美夢。
「好，成交！」
說著，她如同變戲法一般從袖袋中，腰間，褲腿里，掏出了足足有六錠金子，各個成色上佳，色澤誘人。
「夠了嗎？」葉瀾兒將金子放在老鴇手心，讓她掂量掂量重量。
老鴇臉上堆笑︰「夠了夠了！這丫頭能夠遇到公子您這樣的貼心人，真是好大的福分啊！公子當真是豪氣干雲，我鳳姑都對您動了真心呢……」
葉瀾兒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手一伸，將那金子又拿了回來。
眼看著到手的金子又被拿走了，急的老鴇伸長了脖子「哎哎直叫」。
「公子！您這是做什麼呀？不是說好了嗎？您可不能反悔！」
葉瀾兒伸出一只手到老鴇的鼻子底下︰「文書！賣身契！這些東西總該有吧？難不成，你想就這麼白白拿了我的金子？到時候再污蔑我們私自出逃，讓官府捉拿？」
老鴇訕笑著︰「怎麼會！怎麼會！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公子您跟我進去，稍坐片刻。」
此時已經月上枝頭，戌時已過。窯子里的生意火爆的很，這麗芳館里的姑娘更是已經被挑去了大部分，把院子里的那兩排廂房塞得滿滿的。
葉瀾兒此刻走回院中，耳朵里充斥的便是各式各樣不可描述的聲音。
她頓時覺得有點燥熱，腦子里不知不覺就突然冒出慕容恪來。
這一冒不要緊，讓她由內而外整個人都不好了。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種腌之地聯想到心頭的白月光，這是不是玷污了自己純潔的感情？
葉瀾兒趕緊捂住耳朵，向小紅所在地那間廂房奔去。
門口早就多了兩個看守的鬼奴，葉瀾兒也不去管他們，快步走進了房中。
小紅自然是沒有休息的，看到葉瀾兒進來，眼中充滿詢問。
葉瀾兒微笑著說︰「老鴇去辦文書了，等文書辦好，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小紅還要再次跪拜，葉瀾兒趕緊拉住她，強行摁在了床上。
「小紅，不必如此，也不必擔憂，都會好的。」
小紅淚眼婆娑，但是此刻她清清楚楚听見葉瀾兒喚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一直以來用的都是假名，老鴇也至關叫自己玉娘，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當年在太子府燒火，有一個名字叫做小紅。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瞥見了葉瀾兒腰間系的那塊玉佩。
玉飛鳶贈與葉瀾兒的那塊玉佩，她在睿王府的時候就一直掛在身上，小紅怎麼會不認得。
「姑娘？！是你！？」
小紅輕聲地驚叫出聲。
葉瀾兒注意到她的眼神，知道她認出了自己的玉佩，于是不再偽裝，輕輕點點頭，摟住她的肩膀︰「是我，小紅，你受苦了。」
小紅的眼淚更加洶涌地涌了出來，她哭得哽咽起來︰「姑娘！姑娘你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你怎麼能夠丟下我和翠環！
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姑娘……嗚嗚嗚嗚嗚……」
葉瀾兒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的後背，知道她平靜下來。
但是甫一平靜下來的小紅立刻發現了問題︰「姑娘！你能夠說話了？！」
葉瀾兒點點頭︰「對。小紅，我會說話了。我剛剛不敢與你相認，怕這里不安全，現在你既已認出我，我也不必相瞞。
只是有一點我不明便，你和翠環好端端在睿王府，怎麼會被人賣到窯子里？
翠環呢？她現在身在何處？」
小紅的眼淚又涌了出來︰「翠環她……或許，在另外一個窯子里……嗚嗚嗚……」
「小紅，你先別哭，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哽咽著將葉瀾兒離開睿王府之後發生在自己和翠環身上的事情講給她听。
翠環和小紅不知道葉瀾兒都經歷了什麼，只知道自家姑娘跟隨睿王爺一起參加圍獵了。
但是有一天她們得到管家的指示，讓她們收拾準備一下，要去某一個地方。
葉瀾兒听到這里自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當時自己被慕容恪秘密送往容城大公主名下的一處宅院躲藏，翠環和小紅應該是被安排去容城照顧自己。
但是葉瀾兒當天晚上就被葉萱給擄走，翠環和小紅自然也就沒能夠去成。
此事不了了之之後，兩個丫鬟在睿王府里就開始不踏實起來。
因為睿王爺已經回來了，自家姑娘卻沒有。
她們人微言輕，打听不到任何的訊息。只知道睿王爺很生氣，下令將「禁閉室」給封死，但仍然留她們兩個在那里，每日掃灑整理。
再後來她們接到通知，說太子府的人要接他們回去。
葉瀾兒听到這里有些不理解了︰「什麼？太子府把你們要了回去？什麼理由？」
小紅搖搖頭︰「並不知道是什麼理由……我們下人，被人送來送去是很正常的，哪里有資格問理由。」
「那你們回去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小紅嘆了口氣︰「太子和太子妃兩個見了我們，問了我們許多關于睿王府的事情。但是我和翠環被拘在一處，對睿王府根本就不熟悉，哪里能夠說出他們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
然後太子又單獨見了我和翠環，問了許多關于姑娘的事情。反復詢問圍獵之後是否再次見到過姑娘。我們說沒有之後，他便大發雷霆。
當夜我和翠環被安排在之前姑娘居住的書房旁邊的小院。
看到之前姑娘用過的東西，我和翠環思念姑娘的同時，都很感傷。
于是我們二人整理了姑娘之前用過沒有帶走的東西。正在這個時候，太子殿下喝得醉醺醺的過來了……」
小紅說到這里，有些難以啟齒。
「然後呢？」葉瀾兒追問。
「太子殿下那天晚上很不正常，我們從來沒有見他那樣過。他對我們拳打腳踢，甚至拔劍作勢要砍我們……」
「真是個人渣！」葉瀾兒想起那個偽君子就來氣。
「然後太子殿下用劍尖挑起了姑娘之前穿過的一件舊衣。那衣服因為裙擺被刮破了所以沒有帶走被留在了太子府。
太子把那衣服扔在了翠環身上，逼著她換上，然後……然後……」
小紅沒有說下去，但是葉瀾兒明白了。
慕容顏那個畜生，*了翠環。
小紅眼淚又開始泛濫，她一邊悲憤一邊繼續說道︰「太子妃立刻就知道這件事情。我和翠環就被拉出去發賣了。
賣到一般的莊子上也就罷了，可太子妃這個人心腸竟然如此歹毒，竟然不怕污了太子府的名聲，將我和翠環分開，幾經易手，賣入了這最下等的窯子。
我今天有幸得見姑娘，可是翠環……我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又是何種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