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愷之一方面迅速聯系了魏司空,將最新消息告知與他。
魏司空掌握著京畿兵馬,和一半的調兵虎符,是太子一黨當中最有實力與蕭乾對抗的人物。
再然後,他秘密派人將景濠楊的那枚戒指呈到王後魏寧心的面前。魏寧心見到那戒指,這才從青燈古佛中抽身而出,傳旨要見一見那個自稱葉鋒的男子。
為了避免蕭乾方面起疑心,劉愷之對外放了消息。
說是大夏國萬家家主,早些年在雲嵐國做生意的 時候,曾經受過已故魏尚書的恩惠。所以這次萬家的公子親自來到雲水城,一方面要跟太子景濠楊合作,發展雲嵐國的商業貿易,另一反面要親自面見王後,表達感激之情。
葉瀾兒順利來到了王宮,被一宮女領著,七扭八拐走了大概有五六里地的感覺才來到了魏王後的宮殿。
整個鳳儀殿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完全沒有正宮王後的範兒。
宮女的數目也極少,所以更顯得冷清。
正殿供奉著一座菩薩,乍一看還以為這本身就是一座佛堂呢。
葉瀾兒被帶到了魏寧心的面前,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上面的這個女人,是景濠楊的母親,邢天的露水夫妻,葉瀾兒覺得自己這頭,磕得並不冤枉。
她之所以要來找魏寧心,基于自己的一個判斷︰魏寧心對邢天有情。
否則難以解釋,邢天在中毒昏迷之後她主動獻身救他。也難以解釋,明明知道自己懷著的是邢天的孩子她還要不顧危險將他生下來。更難以解釋,雲嵐國的民眾都說魏王後貌美無雙,但卻屢次避寵終于惹得王上寒心。
並且,邢天在講述當年事情的時候透露了一個細節。
這個魏寧心絕不是普普通通的大家閨秀弱質女流,主要依據有兩點。
一是,那奇異罕見的媚毒連邢天都沒有見過,而她卻能夠一眼判斷出媚毒的癥狀。
第二,邢天在魏寧心的床上躺了整整兩天,整個尚書府如同全部變成了聾子瞎子,對邢天的存在熟視無睹。
過去這麼多年,邢天清醒之後僅僅在尚書府呆了短短的幾個時辰,已經感覺到整個尚書府其實完全是在這個弱女子的掌握之中……
「平身。」不出葉瀾兒所料,魏寧心的聲音也是清冷如斯。
葉瀾兒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榻上坐著的身著素色常服的女子。
她的臉上素淨的沒有一絲脂粉,長長的頭發盤了一個墮馬髻,僅僅簪著一個瓖玉金簪。可能是因為長期清心寡欲,她看上去十分年輕,完全不像有一個二十幾歲兒子的女人。
「你為何會有楊兒的信物?他這些日子去哪里了?為何讓你來見我?」
魏寧心的這三個問題,暴露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極度不關心,同時也暴露了一個完全放棄權勢的王後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徹底。
葉瀾兒有些瞠目結舌。
她盡量言簡意賅︰「太子殿下去大夏國迎娶十公主,路上被蕭乾的人暗算,險些被俘。」
「哦,那就是沒有被俘。」魏寧心輕飄飄地,倒是一點都不緊張。
不知道是對景濠楊的實力太過于自信,還是她的心里真的只剩下佛祖。
葉瀾兒點點頭︰「對,太子月兌身了。他之所以能月兌身,是因為有另外一人,冒充他的身份,把自己送給了蕭乾的爪牙。
說著,葉瀾兒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那個吊墜,放在威寧心的眼前。
威寧心的眼楮本來看上去目光渙散幾乎不聚焦,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葉瀾兒,但是那個吊墜卻似乎帶著神奇的魔力,使她的眼前一亮。
她甚至從坐榻上猛地站起身來,走到葉瀾兒面前,一把將那吊墜拿在了手中。
她翻來覆去地看著,摩挲著,干枯已久的眼楮中漸漸蓄滿了淚水。
葉瀾兒本來還覺得懸著的一顆心,看到魏寧心能有這樣的反應,算是放下來了。
「想必娘娘已經認出了這個物件,正是這吊墜的主人,代替太子殿下被蕭乾的人帶走了。」
「邢天!他……他見到楊兒了……」
葉瀾兒點點頭︰「邢天說他對不起娘娘您,也對不起太子殿下。所以他甘願代太子殿下去冒險。臨行之前,他將這吊墜贈與我,告訴我這是邪王谷的信物,只有谷主才能佩戴。我料想他已經做好了被殺害的準備。
邢天是我父親的師傅兼義父,算起來也是我的太師傅,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白白送死。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更沒有任何的本事手段,無奈之下,想到了娘娘您。
求王後娘娘救救邢天!」
說罷,葉瀾兒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魏寧心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後生對自己和邢天之間的事情已經知曉,要不然也不會求到自己頭上。
門,她是找對了。自己絕不會放任邢天去死。
雖然他說對不起自己,但是當年的事情,跟邢天並沒有關系。
是自己主動,更是自己費盡心思保住了他們的孩子。
「可是我怎麼會有辦法救邢天。你看,我連自己的兒子都無力保護,更何況是他。」魏寧心拿著那吊墜,輕飄飄地坐了回去。
葉瀾兒搖搖頭︰「娘娘,您一定有辦法!當年,尚書府被牽扯整個朝堂的賑災款貪污案所牽連,老尚書幾乎要被打入天牢。是娘娘您,面見聖上,慷慨陳詞,洗刷了老尚書的嫌疑。同時用自己的風華文采打動了聖上,成為了王後的不二人選。
您登上後位之後,將魏家的子弟全部安排在地方磨礪,遠離朝堂紛爭,從根源上保證了魏家香火的世代延續,更為魏家走出下一個尚書,乃至首輔積蓄力量。
您所做的這一切,看似平淡,但每一樣都是大手筆,稱您為女中丈夫並不為過。
眼下邢天出了事,我真的想不到,除了娘娘您,還有誰能救他!」
魏寧心看著葉瀾兒︰「你倒是調查了我不少。」
葉瀾兒搖搖頭︰「這都是邢天告訴我的。他還對我說,娘娘所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幾乎沒有一樣是為自己的考慮,全部都是魏家。他甚至懷疑,或許娘娘並不是魏家的女兒,而是來魏家報恩的人……」
葉瀾兒說到這里,發現魏寧心原本寡淡的臉上竟然有了變化。
「邢天當真什麼都對你說,還把邪王谷谷主的位子給了你……」
葉瀾兒說︰「邢天是我的親人。」
魏寧心嘆了口氣︰「他是楊兒的生身父親,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但是,魏家已經算是散了,在朝中並無勢力。楊兒速來交好的那些*,我也從不過問。我只是一個光桿王後,連對蕭乾施加壓力的能力都沒有。
不過……」
葉瀾兒眼中升起了希望。
「娘娘!不過怎麼樣?!」
「如果知道邢天的具體方位,我可以出手去救他。天牢地牢,縱使圍得如鐵桶,我也有辦法將他帶出。」
葉瀾兒眼楮一亮,她看著眼前體態柔弱的魏寧心,沒有想到她身上竟然帶著功夫。
魏寧心嘆了口氣︰「邢天猜的沒錯,我並不是魏家的女兒,我也不叫魏寧心,我當真就是為了報恩,才假扮的魏寧心。而邢天,他是我的恩人。」
葉瀾兒沒有料到魏寧心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她不解的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素面婦人,卻見她目光悠遠,已經陷入了回憶。
……
「我本是大夏國人,當年只有十五歲,被仇敵追殺。
他們想要斬草除根,但凡是我派中人,不會放走任何一個。
昔日的兄弟姐妹全部慘死,與我同行的小師妹也中了毒箭,化作一灘膿水。
我害怕極了,一直向南逃,可是他們緊追不舍,死死的咬著我。
我連日奔波,擔驚受怕,更是幾日不曾進食,終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輛極為寬敞奢華的馬車內。一位漂亮的小姐眼楮亮晶晶的看著我,說你終于醒了。
她用干淨的手帕替我擦臉,喂我甜湯,把食盒打開來放在我面前,讓我盡管吃。
我吃了這輩子以來最好吃的一餐,那位小姐笑盈盈地一直在旁邊說小妹妹,你慢點。
吃飽了之後,我執意下車,不想連累這位漂亮可親的姐姐。
但是她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仍然拉住我,她告訴我她是雲嵐國魏尚書家的大小姐,有她在,沒人敢動我。
她對我太好了,就像我的親姐姐那般。我貪戀著與她在一起的時光,我甚至麻痹自己,讓自己相信幾十個府兵能夠跟江湖高手對抗。
終于,在距離雲嵐國的 關卡還剩下不到三里地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我。
他們殺了所有的人,包括魏寧心……」
葉瀾兒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更沒有想到威寧心會講給自己听。
魏寧心頓了頓,把手伸到耳後,將一張無比精巧,甚至讓葉瀾兒根本看不出破綻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一張滿臉刀傷疤痕,慘不忍睹的臉重見天日。
葉瀾兒驚恐的捂住嘴巴。
魏寧心笑著說︰「他們也殺了我,幾乎就殺掉了我。一劍穿胸,距離心脈不過三指。可我竟然還活著,竟然還有力氣抱住姐姐的尸身,嚎啕大哭。
然後,邢天來了。他無法把我和已經死去的姐姐分開,便把我們二人都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