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許霞穿著一件藍布旗袍,步態輕盈款款從樓梯走下來,剛才在樓梯上她就看見了接頭的小三,她就是軍統皖南站的上尉情報員,陳鳳是她的化名,剛才小三進來坐下後,她在樓梯口悄悄往下面看了一下,鎖定了小三之後,她就在二樓把四處好好檢查了一遍,下面的街上都看過了,沒有可疑人物,她才下來接頭的。
小三對許霞的第一印象是溫柔恬靜,很顯然許霞在軍統受到的訓練在場面上還是過關的,不過晚上她就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與小三不同的是,許霞從看見小三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許霞從12歲開始就是在軍統這個圈子里面長大,以前那時候還叫藍衣社,一直見過的就是身穿深色衣服面目陰沉,或者10句里面有10句都是假話,不知道他什麼地方說過真話的這種人,而她知道小三的情況,知道他在偽軍特務大隊口中相傳的是殺人如麻、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形象,但是她很難與眼前這個白淨淨秀氣的男孩子聯系在一起。
許霞看得出來,小三的白淨清秀不是裝出來的,所謂相為心生,他面容絲毫不帶猙獰或者帶殺氣是有原因的,小三是殺人如麻,但是他殺人對他來更多是一種工作或者樂趣,王老虎他們教的從不讓他認為殺人是不對的,如果小三現在才十二三歲的話,他也殺了這麼多人,那麼他的樣子一定還是天真無邪的,這不是裝的,就是他壓根兒就認為,他做的是一件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不過就是砍人腦袋抹脖子而已嘛,再說了,殺的是鬼子,也算不上是殺人對吧?跟蠻牛殺豬殺牛殺羊有什麼區別呢?周軍需官殺雞的時候,不一樣嗎?尖山村那些口中念念叨著「造孽呀」的老太太,殺雞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呀。
許霞腦子里面飛快地轉了幾個圈,就對小三說︰現在城里風聲很緊,本來想安排你住旅社的,但是這次鬼子要開表彰大會,特務大隊在每個旅社都派人蹲守著,萬一你不小心踫上了徐善寶就完了,你跟我走,住到我那里去,我就跟白姐說,你是我男人。
小三一听此言嚇了一大跳︰聯絡員可不是這樣跟我說的。
許霞臉一板︰聯絡員告訴過你沒有,到城里必須听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隊長,不過你才是中尉,我是上尉,按照**條例,你也應該听我的。
小三是來執行鋤奸任務的,離不開縣里軍統人員的配合,所以雖然心存迷惑,還是乖乖的提起藤箱,跟著許霞走了。
許霞是浙江人不假,她父親算藍衣社老人了,民國二十一年在華北執行對日軍的諜報工作中殉國了,臨終前拜托自己的組長照顧自己的女兒,組長與許霞的父親如兄弟一般,就去浙江把才12歲的許霞帶在身邊收做干女兒了。至于叔叔伯伯就多了去了,她父親那輩的浙江江山人都算,總部的姜毅英最喜歡她,本來想讓她喊干媽,但她已經有干爹了,覺得這樣喊也不妥當,就讓她喊姑姑了,本來要她進總部下面的電訊組,她死活不肯,要去干外勤,殺鬼子。
許霞的干爹後來不出外勤了,在訓練班當教官,許霞是從小就跟他在各個軍統訓練班長大的,關鍵她干爹是四川人,四川大得很,川北都是彝族、藏族、羌族聚居,所以民風彪悍異常,而川西平原號稱天府之國,生活安逸,講究動口不動手,而川東依托長江大巴山,下川東人性格爽脆火爆,許霞的干爹就是川東人,把個許霞一個小姑娘也帶得風風火火,在訓練班闖出一個「小辣子」的綽號。後來十四歲就正式進了訓練班,在訓練班的時候三句話不對她就動手了,男學員都怕她。倒不是因為她功夫超群,而是她背後勢力龐大,連戴老板來巡視的時候都喊她說幾句話。
她最怕的就是學女紅,扮淑女,穿高跟鞋,有時間就練手槍,玩匕首。
本來干爹已經在軍統總部任職,想讓許霞進重慶總部,許霞照樣死活不干,一定要出外勤找機會殺鬼子,她可與鬼子有殺父之仇,這也是她對小三有好感的另外一個原因,小三愛砍鬼子腦袋,這可正合她的脾性。
她干爹就把她放到自己得意門生皖南站馬副站長下面,這樣總能照料一些。
2。
走了兩條街,就進了一處宅子,許霞就把小三帶進自己的房間要他洗把臉,然後就與他坐在外間輕聲說話︰岳國生,你真名叫什麼?
小三就老老實實回答︰文小山。
許霞就明白了︰難怪你的江湖名號叫山豹子,我真名叫許霞,言午許,彩霞的霞,你可別記錯成雙人徐了。你們在山上很好玩吧。
小三眨了半天眼楮沒明白,背崴隊整天打仗,敢情這小美女以為是過家家呢。也不管她是自己臨時上司,是上尉,翻了她一個白眼。
許霞很是向往︰你們這樣自由自在的,像山大王一樣真過癮,哪像我們,在站里沒意思,就是發電報收文件什麼的,進來潛伏呢,走路要小步走,說話要細聲細氣地,憋也憋死我了。
這次任務結束後,我就給副站長打報告,調到你們背崴中隊去,上峰有要求,忠義救**每個中隊都要派出軍統的人當副隊長或督導員,是青幫或者江湖上組建的中隊,沒有多少作戰經驗的,就由我們的人當副隊長,如果是離散老兵組成的中隊,就要配督導員,我到時就來背崴中隊當督導員。
本來背崴隊是吃住待遇算很好的,出于禮節也應該表示歡迎才對,不過小三就叫苦︰我們背崴隊整天要打仗,東躲西跑的,你吃不消,干脆去獨立大隊吧。
沒想到許霞就喜歡那句「整天打仗」︰好好,既然你們整天打仗,我更要去你們那里了。
許霞又問︰你多少歲?幾月生的?我是民國十年生的,陰歷五月。
小三就說︰我也是民國十年生的,是陰歷四月,具體哪天記不得了。
許霞就高興的說︰咱們一年的,我比你小一個月。
許霞是很不合格的軍統情報員,居然一見面就把自己真實姓名告訴了小三,還暴露了自己的真實年齡,這都違背了軍統的守則。不過呢,許霞之所以去梅游縣潛伏,就是實在受不了在站里當電訊員和做內勤,如果讓她當女土匪女強盜,她肯定會興高采烈。
終于許霞肯談正事了︰我拜縣城特務大隊李大隊長的老婆做干姐姐,他們都是廣西人,我也說自己是廣西柳州人,與白姐,哦,就是那個大隊長的老婆,到時你也跟著我叫白姐,與白姐老家只有幾十里。白姐是女子宣撫班的班長,把我拉成了副班長。
小三就問︰女子宣撫班?
許霞解釋道︰
鬼子侵略我國後,每佔領一地,不單派兵駐守,還派出了大批的宣撫班。他們如同演員一般戴著面具粉墨登場,以恩威並濟、剿撫兼施的手段進行「教化安撫」,把「宣傳戰」提升到與「武力戰」同等重要的地位。日軍在大屠殺之後,綏靖地方,宣傳「中日親善」「同文同種」、、「皇軍仁政」、「王道樂土」、「大東亞共榮圈」的謊言,對民眾進行欺騙宣傳,消磨麻痹我**民的反抗意志。
小三就問︰那你們女子宣撫班做些什麼?
許霞就說︰打著日中親善的旗號,或者組織給難民施粥,或者組織流浪兒童讀書,總之前面鬼子打,後面就來招撫、安民,利用中國老百姓只顧自家利益的特點,消除對鬼子的仇恨。
實際上呀,一般人只知道憲兵隊特高課可怕,我在宣撫班這大半年,覺著這宣撫班也非常可怕,真正是不折不扣的的特務組織,通過不斷的宣傳灌輸,有不少民眾覺得日本人佔領也沒什麼不好,自己有工作有飯吃,至于什麼民族大義、氣節骨氣的都拋之腦後。
不過在這宣撫班也很容易搞到情報,因為要編造假話,首先要知道實情,比如鬼子打你們尖山村吃了虧,很多老百姓都看見了抬著傷員下來的,我們宣撫班要宣揚成我們打勝了,就不能說日軍沒有傷亡,而要說英勇的皇軍戰士以十幾人的傷亡打死打傷背崴隊八十人。
平時我們所說的宣撫班實際上有兩種編制,一種是直接隸屬日本各駐華派遣軍總部的宣撫班。如華北地區的日本宣撫班隸屬于華北派遣軍參謀部,有專門的編制,其成員統稱為宣撫官。宣撫官由日本士官和漢奸兩部分人構成。宣撫班設正副班長各一人,均由日軍充任。其下設有日籍宣撫官、宣撫員,中國籍宣撫官、宣撫員和情報員。
他們隨軍行動,深入民間,專門從事「招撫」、「安民」、「建設」各種工作,但以「招撫」工作為中心,以配合日軍的軍事行動。
從事宣撫活動的宣撫官的級別有「部員」、「雇員」,部員高,雇員低。日本人都是部員,中國人大部分是雇員,個別也有部員。宣撫班班長和宣撫官都帶「大日本軍宣撫官」袖章,袖章白底紅字。
另外一種就是我們這種女子宣撫班,往往都是投降的偽軍軍官家屬和特務的家屬組成,由于都是中國人,又是女人,給婦女兒童灌輸那些招撫的謊言容易被接受。我們這種宣撫班並非日軍的編制,只是算外圍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