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氣的是……是……」老大娘狠狠地拍了桌子,「我听旁人說,阿松那妻君已經……物色了個相好的了!」
「什麼!」老伯踉蹌一步,「那王四當真如此!」
王四就是阿松的妻君,她在一眾堂姊妹中排行老四,便稱王四。
「莫非她要……要……休了咱家阿松!」
律法有定︰凡女人僅有一夫郎,五年無所出,便可休夫。
阿松嫁過去已七年,怕是王四老早就想休了他吧。
凌沭模模下巴,阿松當時嫁過去的嫁妝算豐厚的,且看老大娘夫妻二人的相貌,阿松長得定不差。貌俊且有些嫁妝,王四剛開始定然寶貝得很。後來一直沒有生子,就對他越來越不好了,估計是看在嫁妝的面子上才留著阿松,不然那王四也不算小年輕,沒多少年華可耗,一到五年早趕著休夫了吧。
「大娘,您今兒去看的時候,阿松哥嫁妝……都還在嗎?」
大娘看著桌上的銀票,想起兒子病殃殃躺在床上,哆嗦著把貼身的荷包拿出來,里頭放著這僅剩的十兩。
有氣無力,一邊說話還一邊盯著門口,「母親,這錢,您拿走吧,反正放在兒子這里也沒法子用,若讓這家里人看見了……便沒了。」
老大娘說著兒子當時的模樣,心疼極了,「我沒有拒絕,給收回來了,還能還給水姑娘,反正絕不能便宜那一家子,不過還留了幾十文給他應急。」
……
晚上睡覺前,伺候凌沭更衣上榻後,青衣坐在床沿發呆,凌沭叫了他三聲才回神。
「怎麼了?想什麼呢?」凌沭怕他病沒好,伸手模了模腦門。
「我沒事,只是想起阿松哥的處境,覺得有些心酸和憤怒。」
青衣側身看著凌沭,「王女,你說那王四一家怎麼能這樣,阿松哥哪里不好?大娘夫妻二人這般善良,我想阿松哥定然也是個賢惠的。可是,就因為七年沒讓王四懷上,就這樣被糟踐?
生病不給請大夫買藥就算了,連給大娘家遞個信兒都不肯,竟任其自生自滅?七年無所出無所出,那生孩子也不是阿松哥一個人的事兒啊,萬一是那王四有問題……吶?」
青衣說到後面閉了嘴,他一個男兒家,怎就……將生孩子這種事拿到台面上來議論呢?真是羞死人了,王女會不會覺得他不知廉恥啊?
不會的,王女從來不計較這些的……吧?
凌沭嚴肅頷首,「說得有道理,如果能讓個好點的大夫給王四查查,定能知道她身體如何。」
「嗯!」
青衣松了一口氣,果然王女是不會在意那些所謂的繁文縟節羞不羞恥的細節的。
「好了,先睡吧,這些事明天再說。」凌沭攏攏被子,意示青衣上榻休息。
完了,又要跟王女……貼在一起了。
青衣滅了油燈,在黑暗的掩蓋下褪去外衣,滿臉通紅地爬上榻,小心翼翼地側身躺下。盡量貼著牆,給凌沭多騰點位置。
凌沭卻怕他著涼,不讓他整個人貼牆。
「沒事兒的王女,這樣您才能躺好,免得……我睡姿不好害您掉下去。」青衣可不敢動,挪一下就踫著王女了好麼!
「原來是擔心我掉下去,不會的。」凌沭側躺面對著他,「睡了兩個晚上了,都沒有掉下去不是?」
可關鍵並不是掉不掉下去的事兒啊!
青衣羞紅了臉,會貼著啊!
王女體溫熱熱的,那里……軟軟的……啊要死了要死了,他竟然褻瀆王女,真是該死!
「牆上涼。」凌沭說著就動手把被子往青衣背後塞,將他與牆隔絕。
床榻這樣小,哪怕後面只是塞了一層被子,也使得他和凌沭緊緊挨在了一起。青衣像是觸電一般,可勁兒往後靠,但是,無用功罷了。
「青衣,你到底怎麼了?」凌沭伸手一模,可燙可燙了。「又發燒了是不是?生病怎麼能憋著……」
「不是的王女,不是的,」青衣忙解釋,「真沒有生病,我只是……是……沒事的。」
最後的聲音如蚊子般細小,語氣還夾雜一絲不明的異樣。
這回凌沭要是再不明白他是害羞,那她就是真傻了。
訕訕地收回手,凌沭抿了抿唇。
她這豬腦子喲,怎麼又給忘了,青衣是個黃花大閨男,和自己這麼個女人睡在一起已經是極限了,還貼得這麼的近!
所以,她這是在吃人家豆腐啊!
「青……青衣啊,我只是怕你著涼,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真的。」
「嗯?」
凌沭一臉正直,「你家王女我是什麼品性,你應該清楚,我絕對沒有要佔你便宜的意思。來日我一定給你找個好妻君,已經耽誤了你幾年,等這事兒過去,定然不會再拖延……」
「青衣不嫁。」
話被他打斷,凌沭呆了呆。
「青衣要伺候王女一輩子,說不嫁就不嫁。」
一向溫和乖順的人,忽然間這麼執拗堅定,凌沭一時沒反應過來,「那怎麼行,雖然我很喜歡讓你伺候,但我不能那麼自私,前幾年沒能力,現在要給你找一個好婆家那是妥妥的,耽誤你一輩子可不行。」
把青衣嫁出去,想想還有些心疼呢。她都讓青衣伺候慣了,再換個人不得重新適應。而且這並不是適不適應的問題,給侍男伺候,她還是比較難接受。
而且青衣這般俊俏可心,便宜了哪個女人她都舍不得,跟自家白菜不舍的給豬拱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
唉。
「青衣啊……」凌沭想說什麼,卻听到了極輕極輕的吸鼻子聲。
該不會是……
「哭了?」凌沭一模他的臉,頓時有些慌,忙撿著袖子給他擦眼淚,「怎麼哭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要是我說錯話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少頃,青衣道,「哪天王女若是不要青衣了,便讓青衣回水雲澗吧。」
「回水雲澗做什麼,我沒說不要你啊。」
「可王女讓我嫁人。」
「我這不是怕耽誤你嗎?」
「青衣不嫁,何來耽誤。」
凌沭急了,哪有男子不嫁人的,「不嫁人?你就願意伺候我一輩子?」
「願意。」頓了頓,「青衣心甘情願。」
凌沭腦子有點亂,青衣該不會……
凌沭心情有些復雜,何時睡去的自己也不知道,青衣也閉上了眼。
他並不需要王女給他任何答復,本來他就沒敢想能和王女有什麼,最好的結果就是能留在王女什麼伺候。
他只求,一如既往。
第二天凌沭睜眼,青衣早已起了。
听見她起床的動靜,便端了水進來,伺候她穿衣洗漱,一切如常。
「王……」青衣吐吐舌頭,改口,「小姐,老伯今天煮了瘦肉粥,我見有些菇,就切碎了加進去。味道不錯,您一會兒嘗嘗。」
凌沭咽咽口水,「好,我都聞到味兒了。」
青衣抖開剛收進來的衣裳,這兩天他們倆都是穿阿松留下的舊衣服,自個兒的衣服換下來洗了,「衣服洗干淨了,給您換上。」
換完衣服,青衣抱著髒衣服端著凌沭洗過的水出去。
昨晚的事似乎沒有發生過,凌沭在他臉上看不出一點異常。
可他越是這樣,凌沭越心疼。
或許她真該想想,青衣對自己是怎樣的存在。
如果真只當他是得心的侍男,沒有一點別的感覺,便,放他走吧。
大娘本身決定吃完早飯再去看看自家兒子,誰知早飯才吃了一半,一個人跑過來告知,王四昨夜死了!
「什麼!」
「您快去看看吧,听說王家指認是阿松害的王四,要送他去族里受火刑!」
老伯當場就昏了過去,大娘又急兒子又急老伴,關心則亂,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還是凌沭冷靜,「大娘,阿松哥那里耽誤不得,我同你一起去。老伯就交給青衣照顧,大娘放心。」
青衣扶著老伯,「是啊,你們快去吧,我可以照顧好老伯的,有事向鄰居求助,放心吧。」
「哎好……」大娘感激不盡,引著凌沭一道兒出去。
雖然這是自家事本不好麻煩凌沭,但是她一人去可能不頂用。凌沭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女子,氣質難掩,往那兒一站便能唬住不少人。事關阿松生死,多個人多個辦法多點陣勢。
出了門,有幾個平時比較好的鄰居听到消息也要陪同大娘一起去。然後一個傳一個,竟集了一二十號人陪同。
大娘老夫妻家為人老實不錯,雖然並不常和鄰里走動,但是同村情宜,大家伙兒都覺得該幫忙得幫忙。
大娘很感動,她原不是桃花村的人,算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還不記事就被人販子拐出來,半路逃了被一個女人救了,那女人就是桃花村的,她沒錢去夫郎,就把她當親生女兒養。
一群人浩浩蕩蕩趕到下王村的時候,王四家門外圍了一堆人,水泄不通。
拉個人問,原來是王家族里來人了,正要拉阿松去火刑。
桃花村的人怎麼可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當即大聲制止。
「住手!」
听到這聲,里頭王家族族長讓人去看看是何人,圍在王四家門口的人讓開一條路。
認識的忙去回道,「族長,是桃花村的人,打頭那是花松的母親。」
族長和王四的母親一道兒走出來,王四母親道,「親家,我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但是阿松嫁到我家來七年無所出,如今還害了我女兒,我們就阿四一個女兒,這事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