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貴妃所說的,簫簡進了鳳儀宮,在王皇後的多次囑咐下,將蘭心親自送到了養心殿門口,剛好與簫羅百川三人踫了個正著。
兩黨暗里斗得你死我活明里卻好的你儂我儂,于是在簫簡與簫笙相見時,羅百川和蘭心便看到了一場兄友弟恭的美好畫面。
簫簡說「六皇弟,你定要好生將平江縣主與羅解元送出宮,否則啊!為兄可饒不得你!」
簫笙恭聲道「太子皇兄放心,皇弟我定然謹遵皇兄教誨,絕不容有失!」
「那為兄便放心了!」簫簡有親切拍了下簫笙肩膀「走吧!」
「是!」簫笙回以謙恭一笑。
羅百川在心中暗嘆,果然不愧是皇宮里教養出來的怪胎,明明恨得牙癢癢,面上卻還這般和和睦睦,可見後世那麼些宮斗劇,權謀劇還真不都是瞎編出來的,絕對是有依據的!
羅百川又望了眼簫笙和簫簡談笑風生的畫面,果然畫面太美,總是讓人不忍直視啊!
寒峰得知王氏亡故的消息後,突然愣住了,手一抖,書案上的卷宗落了一地,心中是什麼感覺他都有些說不清了。
南陵王家,歷經幾代朝代依然屹立不倒的龐大世族!曾經听說要娶王家小姐之時,那時的激動,到如今他都還記憶猶新。他當時不過是個大理寺丞從七品的小官,不似二哥有侯府世子頭餃,他的出路必須自己爭取。王家是京都首屈一指的世族,就是如今的王皇後細算起來也是王家的脈分支,他能娶到王家嫡出小姐,何止是三生有幸能概括得了的。
所以,剛開始兩人也著實過了一段舉案齊眉的日子,可大家世族出來的女子,骨子里天生便有著一種不願屈尊,禮法嚴謹,日子久了便少了些情趣,他便開始頻頻納妾,似乎只有那種低眉溫婉的女子方能讓他身心愉悅,這一點上柳姨娘就做得甚好,他便對柳姨娘越發的寵愛,幾乎蓋過王氏這個正妻,可王氏卻也不惱,似乎他寵幸誰都與她無關般,盡力做到一個妻子該有的大度,可他知道那是因著王氏太過驕傲,驕傲到不屑與那些個妾氏想爭,但他的妾室生不出孩子,不是意外流產便是多年不孕,他便知曉王氏還是憤怒的。
于是在柳姨娘診出喜脈之時,他便去警告過王氏「寒王氏,我不許你再動我的孩子,星兒肚子里的孩子要有個萬一,老子休了你!」
王氏當時眼眸都不曾抬一下,伸手抬起茶盞淡淡抿了口方才道「休了我?別忘了我可是王家人,何況你不是正在力爭大理寺少卿之職嘛!若是讓御史台知曉你寵妾滅妻,你這前程可就毀了!」
「毀了就毀了,我寒峰前程盡毀,你被我休棄,也不至于好到哪里去,屆時王氏一門被你累及,我看你還能有何顏面回王府!」
也不知是警告的話語起了作用還是柳姨娘懷的不過是個女兒對王氏來說無足輕重,寒歲安倒是平安生下了,可他與王氏的夫妻情分卻是越來越淡,除非涉及兒女親事,他幾乎不曾再踏足王氏寢房。
妻不睦讓他心中似乎總堵著一口氣,每每看到王氏那驕傲的面容,他都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更想在仕途上一展報復,漸漸也習慣了官場那套爾虞我詐,圓滑處事,為了力爭上游,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只要情形不嚴重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兩年時間他如願得到了大理寺少卿這個職位,更是讓他肯定了這套官場原則,只要不涉及底線,有利可圖他都可視而不見,
他在官場玩得風生水起,卻不曾知曉寒雪岩差點送了性命,王氏因此性情大變,變得喜怒無常,言辭厲色,這樣的妻子,他自然更是不喜,但他被利益燻了心,知曉王氏可能會對二房出手,他倒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品侯爺自然比他這個四品少卿的好處多得不止一點點。
可如今這麼個讓他賭著這口氣的女人死了,那麼驕傲且不擇手段的女人死了,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寒峰回了神便急匆匆出了衙門,轎子也不坐了,騎著快馬直接就往侯府趕。
秀琴跪在羅氏跟前依然嚶嚶哭泣著,寒歲靜走到羅氏邊上,順手拿起了王氏所書的那封遺書,淡淡掃了下,血紅的字跡上對閣樓失火之事供認不諱,除此之外便是交代後事,王氏自認罪孽深重,不願累及兒女,要寒歲寧和寒雪岩不必為她守孝,改進學的便進學改出嫁的便出嫁。
至于羅氏手上那珠釵……
寒歲靜望了跪在地上的秀琴,此物應是王氏讓秀琴轉交給母親的吧!
好像要印證寒歲靜心中所想般,羅氏也問出了疑慮「秀琴,三弟妹為何要將此珠釵讓你交給我?」
秀琴停了哭泣,抹了抹眼角方才答道「三夫人說,這珠釵乃二夫人當年送她之物,她罪孽深重,不配二夫人這番情意,還望二夫人收回!」
羅氏顯然愣了片刻,竟是抬眼望了眼王氏的遺體方才收下了珠釵。
羅氏又盤問了下秀琴,見秀琴降閣樓之事都說得清楚明白,而且認錯態度極好,羅氏便將其降成三等僕從,依然留在落雪院伺候。
事情似乎在這一刻,接近水落石出。
可寒歲靜總覺得以王氏那般不服輸的心態,畏罪自殺,實在很是說不通。
所以,在羅氏退出落雪院時,寒歲靜拉住了羅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母親,您不覺得三嬸之死有些蹊蹺嗎?之前活色生香之事,證據都擺到了面前,可嬸娘已然抵死不承認,如今竟為了一個尚不明了之事,畏罪自殺!女兒當真無法相信!」
羅氏突然幫寒歲靜理了理垂落的發髻,露出一個欣慰之笑「我家靜丫頭當真聰慧,所以,為娘留下了秀琴。為娘雖良善但迫害過我家靜丫頭的,為娘絕對留不得,秀琴雖只是個幫凶,可她差點害了你是事實,若無緣由,為娘絕對不會這般輕而易舉便放了她的!」
「母親懷疑秀琴有異?」寒歲靜心中溫暖的同時,也不禁問道。
軍氏卻搖了搖頭「如她所說的,實在並無破綻,但……」羅氏突然取
出了袖子里的珠釵「為娘實在未曾送過這珠釵給你嬸娘!」
寒歲靜心中一緊,如此說來,只有一種解釋,王氏在對秀琴撒謊,為何會撒謊?自然是不信任了,貼身婢女,又是死前最後一個見到之人,卻不信任,那這里頭的文章實在有夠深的!
寒峰回來之時,侯府門口的燈籠已然換上了素白,大大的「奠」字映著明晃晃的陽光,竟讓他覺得很是刺眼!入府的腳步,似乎也顯得分外沉重。
晨起出府,府中還是一派喜慶喧囂,如今卻是白幕高掛,沉重憋悶,寒峰的心一直提著,直到到了靈堂,望見靈牌香爐,棺木沉香,心沉重難當。
見到寒峰,寒歲寧便跌跌狀撞撞撲到了寒峰身上,一身白孝,嚶嚶泣不成聲「父親,母親沒了,母親不要寧兒了,嗚嗚!父親……」
寒峰也登時沒了言語,只能輕拍著寒歲寧的背,起身來到了王氏棺木前,當望進王氏那般安然的儀容,寒峰並沒想象中的失控,反而腦中清明。
同樣一身白孝的寒雪岩,雙目赤紅的來到了寒峰跟前,將王氏的那封遺書遞到了寒峰手上道「母親是自縊而亡,發現時人已然沒了氣,可衣著還算體征,只留了這個!」
寒峰拿著手里的巾帕,看了下,驀然閉上了眼,他開始反思,這麼些年來王氏究竟是如何從一個溫柔賢良的大家閨秀,到了後來的後宅惡婦,這中間他又起了什麼樣的作用?
凌霜樓的窗扇自得知王氏死後便不曾關過,冷風呼呼幾乎直吹進人心,寒歲靜披了件雪白斗篷立在窗扇邊已然有好幾個時辰了,目光直直望著往來白孝的僕從身上。
王氏死了,她說不出是喜事憂,心中反而不安,很多事似乎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卻也逐漸月兌離了她所熟知的一些事實,這究竟是好是壞,還真是難說,牽一發而動全身,日後很多事或許也都會跟著改變。她無法預計,她的重生究竟是救贖還是災難?
「小姐!」剛進屋的蘭心見寒歲靜守在窗前吹冷風不由開口道「你病體剛好可吹不得風啊!三夫人之事我也听夫人說起了,你曾說過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三夫人也算得了果報,你又何須為其難過?」
寒歲靜回身望著蘭心「我並非難過,只是……」寒歲靜頓了方才又道「你可知道王家不曾來人,甚至將王氏逐出族譜!」
「三夫人如此聲名,為了王氏聲名,倒也能理解!」蘭心道。
「可聲名竟有這般重要?」寒歲靜心中一涼,這樣的結果與她前世,何其相似,為了顏面棄親情性命于不顧,難道這便是世家大族該有的風骨,她當真無法理解。
「小姐,三夫人不值得同情!」想法子害她家夫人與小姐,無論如何她不會可憐這樣的人,這樣的結果,蘭心私心覺得,甚好!
望著蘭心眼中關切之情,寒歲靜嘆了口氣「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