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中楓亭菊盞,密籬疏色間可見人影惶惶。
寒歲靜與左香玲也尋得甚是謹慎,繞過一處假山陰影處,左香玲忙問道「靜妹妹,你不若想想昭姐平日都喜在何處玩耍,亦或是有別的什麼特殊點的嗜好。這般久皆尋不到人,可是我們漏掉了哪些可能尋得到人的去處?」
「玲姐姐說得有理,可這般久了竟然尋不到,定然不會在她平時常逗留之地。至于嗜好,昭兒性子怯弱,平日便喜歡躲著人,我倒是見過她躲過許多地方,這孩子心思倒是巧,躲的地方皆是些人少遮掩物多,能將她遮得嚴實且她自個又能躲得舒坦的地方,比如鋪滿綠草的花叢內,墊著軟墊的床鋪底,堆著衣衫的衣櫃里,像如今這種又疙人又寒涼的假山密洞里,我就不曾見她躲過!」寒歲靜邊撥開假山處的花叢,邊同左香玲道。當然久尋不到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便是被賊人擄走了,可侯府護衛並非擺著好看的,能悄無聲息潛進府里擄人,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寒歲靜自然忽略不計。
「人少又舒坦的藏身之所,府中之人又尋不到的,可有這樣的所在?」左香玲忙問道。
寒歲靜不由停了手上的動作,她想到了一處地方,寒老太太延壽堂邊的藏經樓。寒老太太信佛,又加之侯府乃武將世家,弒殺之氣過重,未免累及子嗣,特意修建了這個閣樓,樓里並非都是佛經,一樓供了尊玉石觀音,平日寒老太太便在樓里念經頌佛,未免寒老太太冬日受寒,又加之藏書不宜生火盆,閣樓在修建之時便修了地龍,這個時候地龍已然燒著,如今的藏經樓里很是暖和,平日除了寒老太太以及寒老太太身邊幾個貼身婢女外便少有人來,倒是個藏人的好去處。
「我想到一處所在,玲姐姐陪我過去瞧瞧!」寒歲靜忙拉著左香玲就要往寒老太太的藏經樓里去。這會兒寒老太太剛午休起,大抵也驚擾不到,去看看應該也是無礙的。
見寒歲靜一臉認真,左香玲也不好多說,忙快步跟了上去。
為了不驚動寒老太太,寒歲靜便沒帶其他人,只是讓白荷和綠葉她們在花園里繼續找著,她同左香玲兩人前去,一路分花拂柳的不多時便來到了藏經樓。
藏經樓里果然如寒歲靜所說的只有兩個延壽堂里的小丫頭無精打采的守著,一藍一青。見寒歲靜和左香玲過來,兩個婢女忙打起精神來到寒歲靜跟前行禮道「見過五小姐!」
寒歲靜見兩個婢女一臉疑惑的望著左香玲忙大致介紹了下左香玲的身份,才問道「晌午這段時日,可見過昭姐來過此處?」
藍衣婢女服身道「未曾,晌午時分只二夫人處的風輕姑娘來尋過幾本經書,便不曾再有人來過!」
「風輕,她時常來此處尋經書?」寒歲靜有些疑惑的道。
「是啊!風輕姑娘听說寫的一手好字,二夫人便稟了老祖宗,老祖宗跟前好些佛經都是風輕姑娘抄的呢!」藍衣婢女道。
「哦!」寒歲靜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我與左姑娘也進去尋幾本經書,你們不必伺候,我們自個尋尋便好!」
「是!」兩婢女忙應聲道。
寒歲靜和左香玲一白一粉的踏進了藏書閣,入眼便是手持淨瓶的白玉觀音像,兩人在觀音前行
了拜禮,方才起身去尋人。
藏經樓共有五樓,皆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雕花鋪漆而成,佔地雖不大,每個樓層都頗為講究,一木一磚都費了頗多人力物力。左香玲在四處尋人時,不自覺心中喟嘆,如此低調的奢華當不愧是一品侯府。
兩人尋到了第五層,還是一無所獲,正要離開時,卻瞧見樓梯拐角處,竟被人放了木梯子,梯子的另一端是個四方的木板空洞,不過一人寬。
寒歲靜有些奇怪「我竟不知這樓里還有這麼個所在,看著情形,這四方空洞上,應該是個小閣樓,玲姐姐你在此處守著,我上去瞧瞧!」
「嗯!你當心!」左香玲也點了點頭,在侯府里她倒也不覺得會有什麼危險。
寒歲靜扶著梯子,小心的上了閣樓,剛在閣樓里探出半個身子,便看到不遠處直直倒在地上的寒昭,寒歲靜心一驚,趕忙幾步便上了閣樓,往寒昭的處奔去。
可當寒歲靜一上了閣樓,便有個水紅身影一閃,直接跳出了入口處,「啪!」的一聲入口處的木板瞬間被合上了,閣樓里莫得一片漆黑。
左香玲只覺得眼前有個水紅色的身影一晃,脖頸一痛,眼前一黑,還來不及喚出聲,人便暈了。暈倒之時,她不由在心中感嘆,怎麼最近誰都跟她過不去啊!到哪里暈哪里!
羅氏與寒雪臣,孟宜軒正在搜查練武場,寒老太太身邊的奴婢畫扇急急來報「二夫人,六少爺不好了,藏經樓頂樓失火了,五小姐和左姑娘被困在里頭,老祖宗也暈過去了!」
「靜丫頭!」羅氏只覺得眼前恍惚,差點就當場暈了。
「母親!」寒雪臣趕忙扶住了羅氏,一臉憂色。
「伯母!」孟宜軒也有些焦急。
「我無礙!快!讓人去前院通知福叔安排護衛趕緊救人,還有把葉大夫也請過來!」羅氏抓著寒雪臣的手,急急吩咐道。
因奴婢都遣去尋人了,如今羅氏身邊並無下人,畫扇趕忙服身道「白嬤嬤已然讓人去尋福叔了,二夫人要不放心,奴婢再去前院走一趟!」
「趕緊去!」羅氏忙便畫扇揮了揮手,這個時候畫扇也顧不得禮儀了一得了羅氏首肯,立馬往前院飛奔而去。
「母親,兒子先趕過去藏經樓吧?」寒雪臣也有些焦急,可看著羅氏的臉色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忙問道。
「為娘無礙,你趕緊去!」羅氏推了一把寒雪臣忙道。
寒雪臣不敢耽擱趕忙就往延壽堂的方向去,孟宜軒也不敢耽擱,給羅氏拱了拱手,也追著寒雪臣而去。
寒雪臣和孟宜軒趕到之時,藏經樓上已然是黑煙一片,寒老太太一得知寒歲靜被困在里頭,眼一黑人便暈過去了,白嬤嬤以及一干伺候婢女亂做一團,請大夫的請大夫,通知人的通知人,提水的提水,場面一片混亂。
寒雪臣見此想也不想的就往藏經樓里沖,孟宜軒攔都攔不住,一陣氣急,沖著寒雪臣吼了一嗓子「你個二愣子!」後,才從旁邊一個小廝手上搶過一桶水,動作利落的往自己身上澆,也顧不得冷得發顫,便也又跟著沖進了樓里。
寒歲靜在閣樓里敲打
著入口的木板,許久都沒任何反應,加上從地底下不斷散出來的熱氣,和越來越多的煙燻之氣,她可以肯定有人想將她們就此滅口了,估模著左香玲也遭了不幸,她沒辦法思考太多,如今只能想法子自救。
好在她視力不錯,大抵還能看清閣樓里的情形,兩個一尺高的箱子,兩排個半人高的架子和幾個廢舊的小兀子,寒昭就躺在架子旁的空地上。
寒歲靜方才探過寒昭的脈搏,只是暈過去並無大礙,于是寒歲靜便奔到了兩個箱子前,一一打開,慶幸在第二個箱子里發現了一個扳手,一把錘子和一小盒的釘子,顧不得其他寒歲靜拿起錘子,掩著口鼻,來到了牆邊,揮起錘子就開始砸牆。
寒雪臣奔到五樓,已然是大火 啪,入目所及皆是倒塌的書架,以及書架上燃燒著的熊熊烈火。正要沖進去,卻被幾個小廝攔住了「六少爺火勢太大了,您不可進去啊!」
因著樓里每一層都設了隔熱層,五樓里的火也只是燒到四層的樓梯處,被及時提水上來的小廝們滅了,其他樓層倒也無礙。
「滾開!我妹妹在上面呢!你們竟然要我見死不救?」寒雪臣的眼眶已然血紅一片,盯著小廝們的目光有如地獄回來的羅剎般,讓人看了腳底都發寒。
小廝們一個個的倒也不敢再攔著,只能眼見著寒雪臣沖進了火海。
「五妹,左姑娘,咳咳,你們在哪里……咳……」濃煙滾滾,火花霹靂,連寒雪臣都有些支撐不住了,眼眸都有些看不清,撐著走了幾步,腳下突然一陣踉蹌,差點摔倒,低頭瞧去,正是暈厥了的左香玲。
寒雪臣心中一緊,忙扶起左香玲,探了探左香玲的鼻尖,還有呼吸,寒雪臣心中一松,攬著左香玲,急切的問道「咳!咳!左姑娘,你醒醒,靜兒呢,左姑娘,咳……」
寒雪臣的口鼻處突然一濕,一條濕漉漉的方巾已然壓在了寒雪臣的口鼻上。
「快!離開這里,否則,我們都會沒命的!快!」望著越來越大的火勢,追上來的孟宜軒忙沖著寒雪臣喊道。
「可是五妹還沒尋到呢!」寒雪臣的聲音低而壓抑,透過濕漉漉的方巾,只瞧得見寒雪臣血紅一片的雙眸印著熊熊烈火,觸目驚心。,
「此時不走,我們都得死,你我死了倒是無可厚非,總不能也讓左姑娘無辜喪命吧?」孟宜軒也掩著口鼻道。
寒雪臣望了眼一身狼狽的孟宜軒,又低頭望著懷里的左香玲,不過片刻寒雪臣已然將左香玲交到了孟宜軒身上,自己捂著口鼻上的濕巾道「趕緊帶她走,我不能丟下五妹,我必須找到她,這是我作為兄長的責任!快走!」
孟宜軒扶著左香玲,氣急敗壞的吼道「你要當好兄長是嗎?那好,我也要做好同窗,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不走,我亦不走,咱們就一道拉上左姑娘,一起死!」
一起死三個字,孟宜軒咬得很重,寒雪臣心中一顫,望了眼越發洶涌的火勢,最後也只能抱起左香玲沖出了火海。
孟宜軒落後幾步,又在閣樓里四處看了一遍,直到最後一個架子倒塌,火勢熊熊眼見就要撲面而來,才一個快步跳到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