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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你夢到我了?

沉寂!四周忽然一片寂靜,靜得只能听到楓葉沙沙的聲音。

寒歲靜心中一緊,一種恐慌油然而生,前生霽月那種寒涼的目光突然在她腦中不斷放大,她手中突然一陣陣泛涼,心中萬分算楚,眼眶一熱,眼淚險些就要奪眶而出了,卻還是死死咬著唇,無措的解釋道「我,剛剛不過是與北辰玩笑呢!北辰不必當真!」

沉寂,依然還是沉寂!

寒歲靜真的快哭了,轉頭趕忙就要解釋「霽北辰,你當真這般……」

小器二字還沒出口,轉身的瞬間便被眼前的場景氣樂了。

清風徐徐,紅葉亭台里,那個足以讓世間所有女子翹首以盼的藍衫公子,已然支著頭在石桌上,睡著了!

竟然睡著了…

感情她剛剛鼓足了前後兩輩子的勇氣,弄得自己緊張半死,才將將說出來的一番肺腑之言,不過是在自言自語,自娛自樂!

寒歲靜氣呼呼的走到霽月跟前,想也不想的就要抬腳給霽月一腳,可在對上霽月那張流雲皓月般清俊容顏時,又堪堪收住了。

「還真忘了,你酒量不好!」寒歲靜不情願的嘟囔了句,又覺得不解氣,恨恨又補了句「酒量不好,還尋我喝什麼酒,不是給我尋事嘛!」

寒歲靜又瞥了霽月一眼才低低嘆了聲徑直出了涼亭,回來時手上已然多了條小毯子。

寒歲靜將小毯子輕輕搭在霽月的身上,又坐回到了霽月對面,望著霽月清雅明和的睡顏,嘴角不自覺帶了淺笑。

你不言,我不語,听和風微暖,守時光淺長,縱使庭前花開花落,縱使院內紅葉張揚,這一刻時間擱淺,你我共在,這便是最美的地久天長,如此,甚好!

火紅惹眼的紅葉林一角,一身灰白色廣袖長袍的白塵師太立于一株極其火紅的楓樹下,望著不遠處亭台里相對而坐的霽月和寒歲靜,清明的眼眸中,驀然有了了然之色。一切的疑惑,似乎便在寒歲靜望著霽月,那暖和淺淡的目光中,塵埃落定!

秋風煞煞,薄暮時分,霽月方才悠悠醒轉,見身上蓋著毯子,抬眼處寒歲靜趴在已然收了酒菜的石桌上睡著了。霽月略一回想了事情經過。

他似乎是喝醉了,迷糊之間似乎听到有人在訴說著什麼,有些緊張,有些焦急還有些氣急敗壞。

霽月目光落在寒歲靜趴在石桌上側著的半張臉上,膚色略有些暗沉,睫毛如扇,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剪影處淡淡的輪廓,唇如朱丹,鼻挺而俏。管之說得不錯,寒五長得實在有些太過柔美,這樣的樣貌放在一個男子身上,當真有些可惜了。

秋風寒涼,霽月忙起身,拿著身上的毯子來到寒歲靜身邊,才將毯子蓋在寒歲靜身上,寒歲靜便醒了。

「霽北宸!」寒歲靜倏的便站了起來,臉上氣鼓鼓的,眼楮許是因剛睡醒還有些紅,仰著頭瞪著霽月看了許久,嘴唇囁嚅了許久,才堪堪說了一句「你才笨!」

看著寒歲靜像極了一只發了狂的小兔子,霽月嘴角不自覺又揚了一個好看的幅度,撿起從寒歲靜身上滑落的毯子,似笑非笑道「你夢到我了?」

望著霽月風輕雲淡中依舊好看的眉眼,寒歲靜心不爭氣的跳了下,仰著的頭突覺得一陣發酸,終究還是低了頭,有些悶悶的扯過霽月手中的毯子。

「你不會喝酒,還尋我喝什麼酒,淨添亂!」

「嗯!你夢到我了?」霽月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天色不早了,趕緊走!」寒歲靜一臉不快的攆人。

霽月反而安然坐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道「你夢到我了?」

寒歲靜回給霽月一個明麗至極的微笑,轉身就要離開。你不走我走。

「我記得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听到有人說什麼,女子……」

寒歲靜莫的頓了腳步,想想剛剛同霽月說的那番話,也不知霽月听進去了多少,出于緊張,也委實沒再邁步,卻也沒回頭。

霽月自顧自在石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水,拿在手中把玩了許久,才又低低問道「你夢到我了?」

霽月能問出這話,顯然是沒听到她後來說的那句話,不然在她說出你才笨的那句話時,霽月會知道她為什麼那麼生氣,可霽月如今以為她剛剛說是只是一些夢話,那她大概可以確定,後來她向霽月坦誠的那句話,霽月估模是沒听到的,甚至前頭那些話,他都是迷糊的。可她心里還是抱了僥幸,還是轉身來到了霽月跟前。

「是!霽大公子,我夢到你了!」一字一句,寒歲靜說得認真,這也不算謊言,她確實時常夢到前世的一些事,霽月自然是在其中的。

霽月挑了眉頭,心情倏然又好了許多,也不再逗寒歲靜,很是認真的問道「我大婚之時,你可會去?」

寒歲靜有些弄不清霽月,突然這般急轉而下問題,愣了下,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是該問問我,夢到你的情形嗎?」

霽月淡笑不語的望了寒歲靜有一會兒,才又問道「你來嗎?」

寒歲靜回以明媚的笑「不去!」

要她穿著一身男裝在各家世家爺們跟前招搖過市,她家寒山還不拿著軍棍追她幾條街,何況她也沒想好,要不要讓霽月知曉她的身份。

「嗯!我猜也是,那我走了!」霽月說完,起身就要離開。這個時候確實不好將寒五扯進來,赴宴之人太子那方多少都會懷疑一二,寒五不來確實最好,只是他心中莫名卻有些,失落!

「等等!」寒歲靜終究還是忍不了,眼眸幽轉了下,方才問道「難道你不願知曉,我口中那女子是誰?」

「是誰?」霽月也轉身望著寒歲靜,眸光清亮,一臉玩味。

楓葉紅桑,片片緋色入泥路,藍衫廣袖的玉面公子,風景如畫的立在紅葉之下,風攜起廣袖長袍,揚出了一道極好的幅度,煞是好看!

寒歲靜有片刻失神,還是頹然的垂了眉眼「趕緊走吧!再晚就趕不上入城了!」

霽月轉身,在藍衫即將沒入紅葉林時,又傳來他清潤好听的嗓音「你不笨!」

寒歲靜心不由一抖,霽月這話是何意?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了,所以這話對上自己先前跟他說的,意思是他原諒自己了?不對,若是這樣,他看她的目光為何一點沒變。可若是不知她是女子,怎麼又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寒歲靜覺得她如今的腦子有些不夠用,霽月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真的懵了。

送走霽月,寒歲靜在紅葉亭里對著一樹的紅葉發了一會兒呆後,才回了白塵師太的菩提齋,夜幕四合,一輪彎月掛于天際,半開的小窗里,映出寒歲靜和白塵師太相對品茶的身影。

寒歲靜放下白瓷茶杯,繼續今日未問完的話題「師父可看出如意香囊里裝的,是些什麼藥草?」

白塵師太笑了下「應該是藿香,白芷,丁香,木荷花蕊,還有些有助安眠的香草細末,這香囊想來是做來安眠之用的,一般失眠者,用之卻有奇效!」

寒歲靜有些疑惑了,這麼說來那香囊確實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想了下,寒歲靜忙從懷里取出一個相仿的香囊,一並遞到了白塵師太手里,又道「師父,你再看看,這個香囊里頭裝的,與之前那個可都是一樣的?」

白塵師太將這個完整的香囊拿到鼻

尖聞了下,同樣用剪刀剪了,如法炮制也倒了些細末到手上,好生看了許久,才將手里的粉末放在了茶幾上,平和道「這個香囊不論是制作工藝,還是里頭的藥末,與之前那個都是一般無二的!」

寒歲靜皺了下眉,才道「有勞師父了!」

「這香囊可是雲瑤施主所制?」

望著白塵師太明淨得幾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寒歲靜頓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嗯!母親近來身子有些不適,聞不得奇香,我便對雲瑤有些疑心,所以,遣她來庵里了。」

「近來侯府之事,我听來進香的香客多有議論,躋身紅塵紛擾千般,唯一能守的不過本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事不休。你既做了抉擇,定然出自本心,為師不問,但你需知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

寒歲靜有些听不明白了「師父,徒兒不懂?」

白塵師太念了句佛,又接著道「這世間最難的,並非錯事,實乃錯心。世人做了錯事,錯而能改善莫大焉。可若錯了心,定然還會做錯,犯傻!」

寒歲靜心中一動,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在荊棘,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勢必是要傷其身,痛其骨的!

「徒兒明白師父之意,心如止水方能安然,可惜,徒兒如今怕是做不到了。徒兒是紅塵中人,不比師父方外清靜。有些事,是徒兒職責所在,亦是宿命所驅,不得不!」

白塵師太拍了拍寒歲靜的手,嘆了聲「一念成佛,一念業障,區別利害不可概而論之。為師問你,我們庵中楓樹林里的紅葉,如何?」

「很美!」寒歲靜想也不想的便回道。

「可到了寒冬,片片紅葉落地成泥,這又是為何?」

「季節使然!」

白塵師太輕搖了搖頭「不盡然,或許是楓樹本身受不得冬日寒涼,撐不起那一樹的紅葉,所以,只好舍!」

「舍?舍棄?」寒歲靜皺眉思量了下,才道。

「並非舍棄,是放下,有舍才有得!春來花自開,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孩子,莫要太過為難了自己,盡己力,听天命!」

放下?寒歲靜心中一沉,她從小便是個倔的,認定的事便會去做,認定的人便死也不回頭,拿得起放得下的,怕是只有筷子了。

可她也不願白塵師太擔憂,笑了下「嗯!師父放心,徒兒有分寸的!」

見到寒歲靜眼中一閃而逝的沉重,白塵師太心中明靜,世人皆痴妄,她這徒兒也不例外。言盡于此,白塵師太也只好端起茶杯飲茶了,想了下復又問道「我瞧你這次來卻只帶了一個婢女,我記得你以往身邊都帶著個名喚蘭心的丫鬟,這次為何不見她?」

寒歲靜端起茶杯的手莫名便頓了下,白塵師太住在侯府之時,便有意無意問過幾次蘭心的事,作為出家之人白塵師太一貫便甚少會管方外閑事,可她卻覺得,白塵師太似乎對蘭心有些特別。

每每她與蘭心同在之時,白塵師太都會有意無意的多看蘭心幾眼,前世她倒不覺得怎樣,可如今想來,以白塵師太這般明淡的性子,實在不該。她記得母親似乎就是在慶豐山撿到蘭心的,白雲庵不正是在慶豐山嗎?

「師父與蘭心可是有些淵源的?」寒歲靜還是問出了口。

白塵師太手一頓,眼前便浮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個雪夜。在皚皚白雪里,清冷月光下,那個滿身是血,氣若游絲,卻死死護著懷里一個小嬰孩的中年男子,匍匐在她的腳下,滿手血污的抓著她的袍角,一字一句的同她說「求求你,保住這,孩子,她乃……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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