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了,免得也惹得老姐姐難過!怎的不見侯夫人呢?」金老太太眼眶還有些紅,望著寒老太太道。
「她近來身子不爽利,不能前來相迎,還請見諒!」寒老太太客氣的道。
「不爽利?」金老太太似乎有些驚疑,頓了下又道「我不過平頭百姓,哪敢有勞侯夫人前來相迎。只是近來我在坊間听了些閑言碎語,雖流言蜚語不足信,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思量許久,這事還是需說與老姐姐听听的好!」
望著金老太太一臉驚駭之色,寒老太太不禁蹙了眉,忙問道「究竟是何事?」
金老太太似乎輕哼了下,一改剛剛悲憫柔和之色,聲音淡淡「我听聞貴府三女乃女乃近來購了一種名為活色生香的繡線,這繡線可金貴得很,三女乃女乃還差我們的那兩千兩銀子暫時還不上倒是不打緊,可要是用本該還與我們的銀子拿去害人,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金家老夫人你這話是何意?」寒老太太明顯被金老太太的話弄糊涂了,什麼繡線,什麼害人的,她完全听不明白。
金老太太似乎低低嘆了下,莫名又望了眼寒老太太「老姐姐您呀!也總不能這般閑著不管事!這繡線听聞是可透體發香的稀罕物,比金子都還貴重的,三女乃女乃身子金貴,購來自個用也就罷了,可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說這繡線啊!是三女乃女乃購來給侯夫人用的!」
透體發香,如今羅氏的身子可是一點踫不了異香,寒老太太的手一緊,忙否定道「不過是流言蜚語,我府中一貫平樂,這事萬萬不可能!」
「可不可能,自然要老姐姐自個查個分明,可這購買的繡線可是貨真價實之事!」金老太太從旁邊的婢女手中拿過一本賬冊遞給寒老太太「此乃錦繡繡坊的賬冊,三女乃女乃的繡線便是從錦繡繡坊那處購得的,剛好前幾日錦繡繡坊已然歸入我金府產業,這賬冊予以老姐姐一觀倒也無妨!」
剛好,寒老太太在心中輕哼了下,金府這是得了消息才特意去收購的吧!果然是財大氣粗,不好惹啊!
寒老太太接過賬冊,隨意看了下,看到那金額時,眼眸里也有了幾分怒色,暗地里罵了王氏一句,當真是個敗家的。
金老太太見寒老太太臉色不好,忙又接著道「老姐姐我也是難啊!小本經營,比不得三女乃女乃這般大手筆,您看能不能同三女乃女乃好生說說,將那二千兩銀子隨手便還與我了,那麼點小錢,對三女乃女乃來說當真算不得什麼的!」
寒老太太這算是知曉金老太太的來意了,不僅是來尋事,也是來哭窮的,皇商金家,算哪門子小本經營了?
「去!喚王氏過來!」寒老太太厲聲吩咐一旁奉茶的一名紫衣婢女道。
望著紫衣婢女慌慌張張奔出去的身影,金老太太心中冷哼,仗勢欺人也不看看對象,她金家幾代皇商,可不是這般好欺負的。
這時忽然從花廳外奔進來一個綠衣婢女,臉色很是不好的同寒老太太和金老太太行了禮了,急急道「老祖宗不好了,二夫人暈倒了!」
「什麼!」寒老太太手中的茶盞有些
不穩「好好的,如何會暈倒?」
「奴婢也不清楚,不過已經讓請了葉大夫!」綠衣婢女也有些緊張的道。
「病來如山倒,老姐姐您還是過去吧!我這是小事,等等無妨的!」金老太太突然很是通情達理的道。
想到金老太太方才的話,寒老太太心中更是不安,也顧不上金老太太的居心叵測了,禮貌性的同金老太太道了聲,便和白嬤嬤一道出了花廳。
寒老太太到棲霞院時,羅氏已然醒轉,寒歲靜就近立羅氏床邊,葉大夫正在把脈,霽氏,王氏以及三房的女眷,包括寒雪岩都在外室侯著,見寒老太太讓白嬤嬤扶著匆匆趕來,幾人忙都站起了身。
「老二媳婦如何了?」一進了羅氏廂房,寒老太太忙出聲問道。
霽氏來到了寒老太太跟前,順手扶著寒老太太道「葉大夫正看著,二弟妹如今人倒是醒了,母親莫急,二弟妹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會有事的!」
寒老太太輕拍了下霽氏的手,莫名望了眼王氏,徑直進了內室。
葉大夫捋了捋花白胡子,收了給羅氏把脈的手,沉吟片刻方才道「依二夫人的賣相看,這舊疾倒是與往年重了些,話說尋了常老先生又禁了香薰之類帶有異味的物件,二夫人的身子應會好轉才是,怎的還暈倒了,老夫還真有些弄不明白!」
「是啊!平日都是按常老先生開的藥方服用的,一應起居皆煥然一新,怎會如此?」寒歲靜望著羅氏,臉色還是白了幾分,雖知今日羅氏的暈厥是有意的,可听了葉大夫的話,寒歲靜還是莫名緊張。
「那近來生活起居可有不同于以往之處?」葉大夫頓了下,忙 又問道。
一旁的梅香想了會兒,方才答道「夫人平日也無任何不同,不過就是昨晚繡房那送來幾方繡帕後,咳得越發頻了些,可繡帕奴婢檢查過,並無異味!」
葉大夫忙道「繡帕拿過來,我看看!」
梅香趕忙從羅氏床邊的妝盒抽屜里拿出一條繡著蓮花的繡帕,遞給葉大夫,葉大夫拿在鼻尖聞了聞,又在手中揉搓了許久。
「怎麼樣,老二媳婦可還好?」寒老太太進了內室,見羅氏靠坐在床上,臉色明顯有些蒼白,忙問道。
寒歲靜和葉大夫忙給寒老太太見了禮。
「母親,兒媳還好,累您掛念了!」羅氏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虛弱的道。
「我掛念本是應當,最要緊是你的身子!」寒老太太一進了內室,竹枝就給搬了個太師椅,寒老太太拉著羅氏的手在太師椅上就坐,轉頭又問葉大夫道「葉大夫,我的寶貝兒媳婦究竟如何了?」
「看來,老夫是尋到病因了!」葉大夫將繡帕遞到了寒老太太跟前又繼續道「這繡帕上的繡線喚活色生香,可透體生香,香味比之一般香料還濃烈持久,想來二夫人暈倒應該與這繡帕有關!」
葉大夫的話如一道晴天霹靂般,直接砸在了寒老太太心頭,想到剛剛金老太太的話,寒老太太的臉色更不好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梅香和竹枝听到葉大夫這話,立馬跪了下來,不停給羅氏磕頭請罪!
寒歲靜軀身扶起梅香和竹枝「繡房送來的繡品,緣由在繡房,如何又怨得了你們,先起吧!事情還需查清才是!」
寒歲靜這話雖是說給梅香和竹枝听的,可卻實在提醒了寒老太太,她眸光幽深,突然出聲吩咐一旁的白嬤嬤道「去把繡房的甄娘子請來,我倒要問問這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嬤嬤領命,應聲退了出去。
霽氏望了眼寒老太太,又望了眼床榻之上眸光平和的羅氏,幾許疑慮油然而生。
寒歲靜心中突然沒了以往的緊張,反而很平靜,見怪不怪當真如此,人心會越發的淡漠,越發的習以為常,這便是她重生的意義。
棲霞院的花廳是從未有過的熱鬧,上至高堂白發的寒老太太,下至牙牙學語的女乃娃寒肅明,四世同堂都到齊了,當真不負重陽二字。只是性質變了下,不是一家老小吃團圓飯,而是一家老小開坐堂會。
寒老太太高坐花廳正堂之中,一副官老爺審犯人的嚴肅勁,堂下何人尚還不曾問出口,立在堂中的陳娘子已乖乖把名諱報上。
「繡房陳氏,見過老太太!」一身青綠色繡花褙子梳著婦人頭的陳娘子,給寒老太太行禮後,忙出聲道。
陳娘子等一眾繡娘與侯府乃雇佣關系,未曾簽有賣身契算不得府中下人,自然無需自稱奴婢。
一見到陳娘子,坐在一旁的王氏手便不自覺捏緊了,眼眸低垂著,神情堪比出嫁女,局促得很。
寒老太太將手中的繡帕扔到陳娘子跟前,語氣淡淡的道「繡房管事甄娘子說這繡帕乃出自你手,可當真?」
陳娘子撿起繡帕看了下方才道「卻然是小婦人的手藝!」
「那你說說,這繡帕的繡線用的是何種款式,何種型號的?」寒老太太繼續淡淡問道。
陳娘子低垂了下眼角,遲疑了下,方才答道「回老太太,這繡線用的是普通江南絲線里的紅綠線!」
「胡說八道!我侯府用比外頭高出兩三倍的工錢,雇來的繡娘,竟是連繡線型號都分不清了不成?」寒老太太將茶杯擱在高幾上一陣一陣脆響,顯然很是生氣。
侯府曾經的當家主母,寒老太太的氣勢可不是擺著好看的。陳娘子眼見寒老太太發怒,心一慌,腿一軟,直直便跪了下來,眼眸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王氏,連連道「老太太莫氣,許是小婦人看錯了,小婦人這便仔細再瞧瞧!」
王氏自然感受到了陳娘子投來的目光,更是大氣不敢喘一下,心里已然亂成一鍋粥。
立在一旁一身素藍色褙子同樣梳著夫人頭的甄娘子,忙出聲提醒陳娘子道「陳娘,你乃繡房里最好的繡娘,這繡線我都能瞧得出,你又如何會不清楚,老太太跟前你可需把話說清了,否則,我可擔不得這陷害侯夫人的罪責!」
「陷,陷害侯夫人?不,不,我沒有!」陳娘子身子明顯抖了下,眼光直直便望向了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