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歲靜十六歲生辰的前一夜,燈燭明晃,浴桶里花瓣水澤,氤氳芳香。
寒歲靜自從與羅百川混久了,接受了羅百川那套個人**倫後,便養成了一個怪癖,沐浴時不用人伺候,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當寒歲靜泡完澡換好衣衫走出浴房之時,印入眼瞼的是地上橫七豎八昏睡了的丫鬟,和一個月白袍子長相俊美,正悠閑坐在她羅漢床上吃葡萄的陌生男子。
「你!……你……你是何人,膽敢擅闖侯府,擅闖我閨房,你好大膽子!」寒歲靜很是吃驚指著夜留香呵斥道。
夜留香很是利落的將最後一粒水晶葡萄扔進了嘴里,抬眼望了眼寒歲靜,目光里的驚艷之色一閃而過,說出的話語卻像是與老朋友嘮家常般從容自在,完全沒有作為賊人的自知。
「寒姑娘就不能讓在下歇歇再同你說嘛!你這侯府還真不好進,在下差點就把小命擱這里了!」
「你這狂徒,進了侯府還敢如此堂而皇之,你……你就不怕我喊人?」寒歲靜望著老神在在的夜留香,有些被夜留香的無恥厚顏氣到了,聲音都有些結巴。
「寒姑娘大可試試,你是覺得是你侯府的護衛快,還是在下要了你小命的手法快?」
夜留香不動聲色的便來到了寒歲靜跟前,他身量很高,望著寒歲靜的架勢有些居高臨下。
寒歲靜心里嚇得不行,卻捏著衣角倔強的仰著頭瞪著夜留香「死有何懼,你這般處心積慮豈不更讓人可怕?」
夜留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都道寒府五娘嬌縱跋扈野蠻無理得很,可他看眼前的寒歲靜倒還真有幾分將門虎女的氣魄。
于是,夜留香很是柔和的給了寒歲靜一個笑容還順便點了寒歲靜的穴道包括啞穴,望著寒歲靜氣憤得水眸泛光像極了梨花一枝的形容,夜留香突然有些良心未泯。
「對不住了,寒姑娘,在下夜留香,確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得罪之處日後若要尋事只管上門便是,在下絕無怨言!」
夜留香說完,還順手在寒歲靜的頭上拔了一支金簪,一個閃身便消失了。
第二日在寒歲靜生辰宴會上,簪子被釘在了宴會大廳的門柱上,同時被釘上的還有一張布簾上書一首詩。
「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瑯,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琚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夜留香贈寒府五娘生辰之禮,還卿金簪!」
這首詩經此一事,在京都傳唱多時,更是成了文人墨客茶余飯後的一大談資,寒歲靜的名聲就此一敗涂地。
夜留香扶著黑幕的肩膀,一瘸一拐的進了霽月的書房。
霽月坐在書案前正在看簫笙派人給他送來的消息,如今太子將簫笙盯得極緊,輕易,簫笙是不便外出的!
而高友德與太子之間的往來頻繁,具體是有何準備,他們不得而知,霽月與簫笙商議之下,便想到了夜留香。
武林有四大世家,南方以茶葉起家劍術聞名的南宮世家,北方以藥材起家內功聞名的端木世家,東方以珠寶起家輕功聞名的葉家,以及西方以奇珍起家毒術聞名的練家。而夜留香是葉家如今當家葉老爺子的私生子,輕功在武林堪稱一絕。
兩年前,簫笙
和夜留香在京都為爭京都第一名妓艷無雙的入幕之賓,兩人大打出手,不曾想這一打便打成了莫逆,兩人性情相投,義氣相交連帶著霽月,三人就此有了往來。
霽月只是微抬了下眼掃了下夜留香,語氣里帶了幾絲調侃「你這又是讓哪位紅顏知己給撓的?」
夜留香明顯余怒未消,有些咆哮的道「該死!讓只白眼狼給踩的!」
黑幕把夜留香送到,便很識趣的就要退下去,夜留香突然扯住了黑幕的胳膊,笑著道「多謝了,還好被你發現了,否則我都不知,要走到何時才能到府上!」
黑幕只是朝夜留香微點了下頭,不出一聲的便閃身消失了。
「你家黑幕還真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不似我,做好事沒好報!」望著黑幕消失的身影,夜留香邊感慨邊月兌靴。
「你這,是何情況?」霽月將看完的信箋放到燭火上點了,扔到銅盆里才出聲問道。
「見義勇為遭雷劈!」夜留香望著自己腫得跟饅頭似的腳,額頭開始爆青筋,咬牙切齒道「這臭丫頭竟使了內力,老子與她有何仇,出手這般重,最好別讓老子再遇著,否則老子我饒不了她。快,你那祛瘀膏拿給我抹點!」
霽月瞥了眼夜留香的腳,不自覺莫名搖了搖頭「你還當真是被女子給整的啊!」
「你是不知,我見那丫頭從屋檐上跌下來便好心把她接住了,不曾想,這臭丫頭不僅不感恩,還莫名其妙的給了我一腳,我這冤大頭當的,氣煞小爺了!」
霽月拿著膏藥來到了夜留香跟前,好笑的道「你確定你只是單純的接住了人家姑娘?」
夜留香有些生氣的接過藥膏,白了霽月一眼,沒好氣的道「是,我夜留香名為采花大盜,平日是風流不羈了些,我亦不否認,那臭丫頭是長得頗有些姿色。可我夜留香要女人何處不可得,犯得著用強嗎?」
霽月有些疑惑的挑了眉頭 「嗯!我可曾說你,用強了?」
「霽北辰,咱能否好好說話!」
夜留香將手中用完的藥膏盒子往霽月身上一丟,霽月一偏頭輕巧躲過。
「好了,不與你胡鬧了,尋你來是有要事要你相幫!」霽月在夜留香旁邊坐下,面容沉靜的道。
「說吧!何事?」夜留香小心的穿著鞋襪,臉上也沒了玩鬧之心。
「你的輕功大周聞名,我想讓你幫我跟蹤一人!」霽月望著夜留香又接著道「中書侍郎,高友德!」
夜留香沉吟了片刻,有些疑惑的道「高友德不是管之舅舅的結義大哥嗎?他叛變了!」
「他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霽月短短一句話,讓夜留香心里五味雜陳,好在簫笙自來便無野心,否則,有高友德這棋子在,簫笙說不好已然沒命。
「好的!此事就交給我吧!」夜留香點了點頭應下。
霽月目光又落回到夜留香腳上「你這傷可要尋個大夫看看?」
「無妨!皮肉傷而已!」想到寒歲靜那白眼狼的行徑,夜留香不由又氣得牙癢癢「這臭丫頭可別落老子手上,否則要她好看!」
霽月無言的笑了下「倒是鮮少見你這般動氣,這姑娘真有本事!」
夜留香很是氣惱的哼了聲,忙又抬頭望著霽月道「听說你要大婚了,我來得急,都忘了給你備禮了,你可莫要見怪!」
「成親更多的是一個幌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怎會怪責!」
簫笙給夜留香的信中也大致提了下,他們想借霽月大婚之日,聯絡朝臣。夜留香也是明白的,霽月身為世家公子不若他們江湖兒女,婚姻很多時候只是利益和權力的結合。
「成親畢竟是大事,我可听聞這洛家小姐很是不錯的,禮物日後定然給你補上!」夜留香很是瀟灑的笑了下。
霽月倒也不置可否,他近來諸事繁忙,這些小事他哪會記掛在心。
晨露潤澤,凌霜樓里一片暖和晨光。
寒歲靜撐著身子起了床,頭疼得厲害,忘憂無罪,飲多傷身啊!她在心里略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下了床。
「小姐,可覺得頭疼?」白荷近身伺候寒歲靜更衣,洗漱,有些擔憂的問道。
「是有一點,昨晚實在喝得有些多了!」寒歲靜還有些迷糊,抬眼看了下大亮的天色,忙又問道「如今什麼時辰了?」
「如今巳時一刻,小姐莫急,昨個您喝多了回來得晚,蘭心姐姐一早便去了老祖宗那給您告假去了,老祖宗還讓你多歇著,夫人那處也讓人來傳話,讓您不必過去問安了。」
寒歲靜松了口氣,揉了揉還有些疼的額角,又問道「那便好,蘭心呢?」
「小姐不是把莊嬤嬤那兒媳婦馮氏的事,交給蘭心處理嘛!馮氏今日過來了,蘭心帶著馮氏去尋夫人了!」 白荷幫寒歲靜整理著衣著,笑著道。
寒歲靜點了點頭,蘭心處事細心,在羅氏跟前也說得上話,馮氏這事交給蘭心,寒歲靜倒也放心。
紅顏端了一碗小湯盅走了進來,見寒歲靜人已清醒,心里松了口氣,笑著道「小姐醒了便好,昨晚可把我們幾個嚇壞了,好在無礙!奴婢給您炖了安神湯,您一會兒喝點再進早膳,頭便會好些!」
「嗯!我無非是喝了酒悶得慌,出去散散酒氣而已,出不了大事,不必憂心。不過日後,酒還是得少飲些,否則頭疼得難受!」寒歲靜笑著解釋道。
白荷給寒歲靜梳了個小髻別了支梅枝珠花。還想給寒歲靜尋個花鈿貼上被寒歲靜制止了「如此便好,看起來倒也清秀精神!」
白荷放下手上的花鈿,笑著道「小姐,自從小舅爺來了之後倒越發的清減了,奴婢托了您的福,差事倒也越發的清閑了!」
「這不是挺好,如此你我都自在!」
「就怕委屈了小姐!」白荷扶著寒歲靜出了內室,到餐桌旁就坐,順手端了紅顏手里的安神湯遞給寒歲靜。
寒歲靜接過輕飲了口,才開口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輩寵著,兄弟護著,何談委屈!」
她哪里委屈了,想到前世她身邊這幾個丫鬟的下場,寒歲靜在心里嘆了口氣,你們才是最委屈的。
「小姐身份尊貴,這些自然也是應當的!」紅顏接口到,站在寒歲靜跟前,開始給寒歲靜布菜。
寒歲靜笑了笑,不置可否。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只有知足不知足,她如今,很知足很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