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林修不敢後退也不敢反抗,只得等那五石散紛紛散落在地才微不可見的退了退,高聲說道︰「臣對此事絲毫不知情,太後明鑒啊,臣子雖說不是什麼聰慧的,可也不會做出此等逆了天的事情來啊,太後娘娘切莫被怒氣沖昏了頭腦……」
「你給哀家住口——」太後氣得兩眼發黑,「你你你……你竟然還給你兒子狡辯!哀家查的清清楚楚,不僅是那林泉,你兒子可有心思啊,竟然還算計了要讓月妃復寵!你還說你兒子愚鈍?呵,他聰慧的很吶!聰慧的很!」
太後氣沉丹田朝外吼道,「將那三人給哀家押進來!今日皇帝不宜出面,此事由哀家抉擇,既然你段家鐵了心要給你家兒孫月兌罪,那哀家今日便給你這個機會,可若是你們找不出證據,那他段朗逸哀家要他五馬分尸,不得好死!」
太後說完,段林修和水氏、老夫人三人的臉色又急又氣,水氏的身份還不足以在太後面前放肆,她亦怕自己惹怒了正在氣頭上的太後,平白叫兒子連伸冤的機會都沒有了,老夫人雙手緊握,心中也是不知所措,段朗逸是段家唯一的嫡長孫啊,這要是出了些岔子可段家未來可如何是好。
過了半晌,被五花大綁的段朗逸和林泉被侍衛提著上來,月妃一身華麗的宮裝和滿頭的首飾已經被撥了下去,只穿了一件白色囚服,本來艷麗的容貌顯露了些許老態,剛一進殿,便哭嚎起來,掙扎著要靠近太後
「太後娘娘明鑒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不知道五石散的事情啊,那水晶糕是臣妾學了德妃的,那食材都是林泉給臣妾的,臣妾是被德妃和林泉利用了啊,臣妾冤枉,臣妾怎會害皇上呢,臣妾冤枉啊!」月妃一邊磕頭一邊涕零,額上磕的一片腫脹。
太後靠在貴妃椅上,面色微微陰沉了一瞬,林泉剛剛將月妃捅出來,月妃便被她抓進了大牢,此事和德妃有關,太後還是剛剛知道此事,立即揮手示意紅妝去將段如碧請來。
水氏有幾日沒見到兒子,段朗逸最近的日子定是不好過的,骨瘦如柴不說,看那一臉失神瞳孔迷茫的模樣,甚是叫人驚駭,段如瑕眼尾微微一挑,心生一念,一听太後所言,才知自此猜測的都對——
「呵,你們這好兒子,不知何時染上那不干不淨的東西,真是晦氣的很!」
太後眯著眼楮,冷冷嘲諷道。
那五石散害人不淺,幾朝之前就已經被視為禁物,京城之內怕是無人敢現下販售,但是段朗逸前些年才從外頭回來,又正好是吸食過五石散的,那這莫名其妙出現在皇宮內的五石散,除了是他身上的,還能是誰的!
水氏三人紛紛驚愕,老夫人更是將手里的佛珠扯的滿地都是,頓時老淚縱橫跌跌撞撞的奔了過去,用力搖晃著段朗逸的肩頭,似乎要將他的魂喊回來一般,段林修痛苦的搖了搖頭,他也是明白了,今日就算洗清段朗逸的嫌疑,他這個嫡子這輩子也是毀了!
「我的兒啊!」水氏抱緊了段朗逸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老夫人跌坐在一邊,段如瑕和段如華二人意欲上前攙扶都被她揮到了一邊,理都不理會二人,此時便高下盡顯,不論是段林修還是老夫人,二人都是看重子嗣之人,表面上再如何喜愛她們兩個女子,心中實則都將段朗逸放在心尖上。
太後此時倒也不急著打斷水氏的哭嚎了,見她如此實則內心也爽快了不少。
水氏的哭聲叫段朗逸的神志恢復了三分,只見他眸色清明了不少,看清楚抱著他的是何人後,眼楮立即就亮了。「娘!娘是你啊娘!」話還沒說完,一股難以形容的瘙癢從骨頭里散發而出,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和空虛,段朗逸瞪大了眼楮,扯住了水氏的衣袖,「娘……娘,快,快給我去找仙粉啊,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祖母!祖母我要仙粉!我要仙粉——」
段如瑕在一邊看著,心中也是明白的,想必段朗逸的確如她猜測的那般打開了那包五石散,或許是奇怪,要麼就是他曾經接觸過這不干淨的東西,所以段朗逸也吸食了五石散,本來以為事情天衣無縫,沒想到被太後識破,牢獄之災沒逃過不說,還可能被五馬分尸。
倒是慶幸他吸食了五石散神志不清,不然怕是要氣死了。
林泉那個太監自從被帶進大殿便被丟在一邊無人管他,此事到現在這個地步,不管林泉到底是參與了還是被利用,都要死,對于他的死活太後根本也不在乎,若不是想知道此事完整的發生經過,林泉早就被拖出去斬殺了。
段如碧到的速度很快,面上不施粉黛,還微微有些憔悴,看得出對于太後的召見倒也來得及時,不僅是段如碧到了,後面照看皇帝的皇後也來了養心殿,準備好好听听此事的來龍去脈。
段如碧來時已經被紅妝告知了此事可能同她也關系,段如碧進殿後提裙便跪了下來,︰「臣妾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請完安後,才不疾不徐的說道︰「臣妾已經知曉此事,臣妾對月妃娘娘的誣陷實在是覺得可笑,還請娘娘明鑒。」
月妃瞪大了眼楮,「你敢說水晶糕不是你教我做的?!皇後娘娘,那一日您也听見了吧!段如碧你分明就是睜著眼楮說瞎話!此事一定和你月兌不開關系!段朗逸是段家的人,你也是段家出來的,姐姐,你就算是再心疼朗逸佷子,可也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吧!」
「你胡扯!你……」水氏沒想到月妃會突然反過來咬自己,就算是因為前塵恩怨可這是掉腦袋的事,月妃這是連姐妹情分都要舍棄了嗎!
這如此內訌,水氏差點把自己和段家拖進去,段林修眼神一厲,扭頭跪下,嚴詞厲色道︰「太後娘娘,臣子今日做出如此過分之事,臣實在愧疚,可娘娘明鑒,臣等家人同此事毫無干系,臣教子無方,自請領兵三年駐守邊境不歸,求太後娘娘準肯!」
水氏一听此話臉都白了,哆嗦著嘴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若是繼續維護兒子,指不定要把自己和段家都賠進去,牽連了月妃和水家,等父親回來以後定然不會繞過她,水氏看著兒子精神憔悴的面孔,心中不是滋味,想了想依舊沒說什麼,抱著段朗逸悶聲哭了起來。
太後冷笑了幾聲,「既然段將軍都這麼說了,那哀家便也不廢話了,段朗逸殘害天子,天理不容,三日後問斬!」
「娘娘,娘娘……」月妃跪行上前,「臣妾是無辜的,您饒了臣妾,饒了臣妾!」
「無知的蠢貨!」太後亦是恨月妃,恨她愚蠢叫人做了墊腳石,可她一想到段如碧是最先做這水晶糕的人,也不免心中連坐,長袖一揮︰「月妃同德妃間接也害了皇帝,月妃褫奪封號,打入冷宮,德妃降為從二品昭儀,搬出鐘粹宮……」
「臣妾斗膽懇請太後娘娘!」段如碧突然打斷了太後,也不顧太後僵硬陰冷的表情,抿了抿唇道︰「臣妾愚昧無知讓旁人有了可趁之機害了皇上,臣妾甘願受罰,只求娘娘同意臣妾移居鐘粹宮偏殿,畢竟九殿下還在臣妾身邊,臣妾擔憂九殿下換了個環境便又不適應,臣妾懇求娘娘準允!」
太後沉默了許久都不曾搭話,眼看半柱香的功夫都要過去,才揮了揮手妥協,「罷了,哀家允了你,你且好好教導小九吧。」
「多謝娘娘。」段如碧松了口氣,只要不移宮便是,現下鐘粹宮整個殿都只有她和肖衍二人,下人們都是她的心月復,她從未侍寢的事情無需過分掩藏,但若搬去別處,怕是要出不少的亂子,還有則是,肖衍那混蛋越發放肆的行為舉止,要是換個地方,指不定他要如何折騰。
此事有了定論,太後震怒的心也算緩和了些,不耐煩的吩咐護衛道︰「將這太監和死囚關進牢房,三日後當街斬首!段將軍,既然你自行請罪,哀家便免了連坐你段家,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哀家現在便下懿旨,你著五日後駐守邊疆,無召不得歸京,段家人往後三年不可入朝為官,夫人水檸蘊教子無方,褫奪誥命,至于段老夫人,哀家看在你年紀大了,便不再為難于你,爾等可認?」
「臣……遵旨。」段林修接的十分為難,可無奈此事實在嚴重,不掉腦袋已經是太後開恩,如此一想,心中也僅是一嘆。
水氏死死咬著牙,口腔內蔓延著血腥,千不甘萬不願的俯身叩首︰「臣婦接旨。」
「叩謝太後娘娘。」老夫人老淚縱橫,面上再無半點老練模樣,渾身的氣息都頹廢了起來。
水氏眸中熱淚滴在地上,眼底的恨意蔓延至整個胸腔,使她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為人臣,低人一等,她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保不住!父親為西涼列下汗馬功勞,她的朗逸一看便是被人陷害,太後仍是借此做文章要將她段家和水家趕盡殺絕!實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