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陵斷了手，秦霈霈缺了腿。
秦霈霈從越王妃離開之後，秦艽就很長一段時間沒听過她的消息。
後來，商路會斷斷續續的講給她听。
說是秦霈霈想盡辦法找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也沒將她的腿治好。
秦霈霈還是不甘心，求到越王府一次，不過被秦艽讓人打回去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秦艽再次听說了那兩人的消息。
戶部尚書倒台了。
因為貪墨，皇帝一怒之下砍了戶部尚書的頭。戶部尚書的家眷也沒能幸免，男子流放，女子充作官妓。
堂堂尚書府，一夜之間倒台了。
秦艽听說的時候，不免有些唏噓。
當年那個美名在外的楊陵公子，先是斷了手，然後帶上了枷鎖被流放千里。
當年有多高高在上，現在就摔得有多慘。
商路站在秦艽的身邊，低聲道︰「尚書府的男子今日便會送去流放了，而尚書府的女眷會被送去教坊。那里，女人一旦進去了，一輩子就毀了。二姑娘……走到這一步，也算是她自找的吧。」
秦艽沒吭聲，商路也不再多話，只沉默的伺候著秦艽。
一個時辰過後，秦艽突然問︰「你說，今日尚書府的女子會被送去教坊？」
商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秦艽站起身來，道︰「出去看看。」
商路愣了一下，忙鑽進屋子拿了一件披風，追著秦艽出了府。
秦艽久不出門，如今陡然間到了人聲鼎沸之地，突然間有些不適應了。
她嘆了口氣，說︰「以後還是多出來轉轉，在家都悶出毛病了。」
商路笑了笑，說︰「主子怕麻煩！」
秦艽想想也是，便沒在說什麼，隨著人群往前走。
今日尚書府有大事，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老百姓們都跑去看熱鬧了。
尚書府門前人頭攢動，秦艽被擠在人群外，踮起腳尖也看不到里面一眼。
商路被擠的東倒西歪，幾次差點和秦艽走散。
後來，還是鄭言忍不下去了，靠著一身武將的蠻力，硬生生的從人群中給秦艽開出一條道來。
她們擠到最前面了，鄭言則站在她們身後，小心的護著她們，不讓別人撞到。
秦艽抬眸，便見尚書府被圍得水泄不通。
大門打開，里面的人魚貫而出。
一個將士手里拎著一根繩子，繩子後頭，跟著尚書府的男人。
打頭第一個，便是斷了一只手的楊陵。
在他身後，其他人便像是糖葫蘆一般被竄成一串，手被拴在繩子上，腳下還帶著鐐銬。
秦艽的視線落在楊陵的身上，有那麼一瞬間，秦艽幾乎不敢認。
楊陵那張臉，曾經也是京城大小姐們追逐過的。現如今，胡子拉碴，臉頰凹陷，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然後和秦艽的眼神對上了。
那一刻，楊陵的眼神陡然間亮了一下，隨後又漸漸的暗淡下去。
曾經的他，秦艽都看不上，現在的自己，她怕是更看不上了。
這樣的楊陵，怕是會污了秦艽的眼。
秦艽看他低頭的瞬間，心里有瞬間的復雜。
那將士像是牽著一群畜生，稍微走慢一點，便會被抽鞭子。
商路看的眉頭緊皺，沉聲道︰「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怎可被這般像畜生一樣對待？實在是……太過分。」
秦艽看她一眼，緩緩地道︰「跌落塵埃的權貴，在他們眼里，連畜生都不如。他們見到畜生興許還會有點同情心待它們溫柔幾分，可是面對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現在跌落神壇的權貴，他們便只剩下滿心的快意。將曾經必須仰望的人踩在腳底下，這是何等的快意？」
商路沒說話，似乎是不能理解。
倒是一邊的鄭言，贊了一句︰「世子妃通透，事實確實如此！」
待所有男子都離開之後，尚書府的女眷便被人帶了出來。
女眷們待遇稍好一點，手上沒繩子，腳下沒鐐銬。
她們穿著統一的衣裳，頭上都帶著斗笠，將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秦艽的視線從那些女子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最後一個人身上。
她垂著腦袋，跟著人群走的緩慢，一瘸一拐，不良于行。
商路也看到了，忙喊︰「主子……」
「喊什麼？」秦艽冷著臉︰「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來干什麼？」
商路立刻閉了嘴，站在秦艽身邊，不停的往那邊看。
秦艽一直站著沒動，看著那幫女子被帶走。
尚書府的人一走，看熱鬧的人群自然就跟著散了。
接下來開始發賣尚書府的奴才，他們沒興趣看。
今日人群聚集在這里，也只是為了看尚書府的人悲慘下場罷了。
秦艽卻等到最後，並且給了鄭言銀子，讓鄭言去將采桑給買了回來。
這丫頭不錯，就這樣被發賣，下場還不知道會多淒慘。
等做完這一切，秦艽才轉頭朝著教坊的方向走去。
中途，秦艽還換了一身男裝，臉上稍作易容，撇下商路，帶著鄭言去了教坊。
她去了之後也不多話，直接將一大袋銀子放在教坊總管面前，說︰「剛才尚書府送來的人中，我要一個。」
那總管看了眼秦艽，一本正經的道︰「公子在說什麼？這些可都是官家，不可私自買賣。」
秦艽冷笑一聲，道︰「總管，說這樣的話可就沒意思了！」
他笑了笑，道︰「我是真心實意的，如若覺得價錢不合適，我可以再加，一切好商量。」
那總管道︰「公子，真的不可！」
秦艽頓了頓，然後道︰「那真的是太遺憾了！此前有個朋友身邊有一姬妾，知書達禮，看著像是大戶人家所出。我看了，很是眼饞，百般詢問，他才告訴我那女子是在教坊里買來的。我連忙趕了過來，卻不曾想……罷了罷了。」
說完這話，秦艽轉身便走。
沒走幾步，身後的總管突然開口，道︰「公子留步！」
秦艽腳步一頓，暗自松了口氣。
轉頭看向那總管，秦艽沉聲道︰「總管有何事？」
那總管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如若公子真的想要，也不是不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