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春風林，自然是沒有夜間的熱鬧。
無非是個喝喝茶的地方，偶有一兩聲唱腔漏出來，面上倒是個風雅無比之所。
祁佑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了去，門里頭等著的姑娘便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如一般客人似的，將他引了進去。
登上幾層樓，再來回數個轉廊，祁佑停在了一間清雅的屋門之前。
他用扇柄有節奏地輕輕叩了幾下屋門，屋門很快便被打開了。
「殿下，您來了。」
靈芝面上很是精神。
「昨兒唱了一晚上，今天不累嗎？」祁佑邊問著，邊往里走去。
「這有什麼累的，」靈芝笑著回答，順手關上了門，「從前怎麼樣的日子沒有過過，如今已經是極好的了。殿下不必這般照顧我。」
祁佑聞言輕笑︰「你可是春風林的頭牌，你不嬌貴，誰嬌貴。」
靈芝垂眸一笑，百媚橫生。
祁佑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像靈芝這樣的人，若是身世低微，卻是太容易被人利用欺負了。
「殿下，」靈芝開口，打斷了祁佑的胡思亂想，「您昨夜急急叫人來與我傳口信，說今日白天要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要交代嗎？」
祁佑回過神，回答道︰「也沒有十萬火急，只是越早做好越好。」
「殿下請吩咐。」靈芝福了福身，儼然就是個端莊的大家小姐。
祁佑搖了搖手中折扇，說道︰「是關于五皇子的事。」
祁佑看著靈芝，靈芝一直低著頭。
听到五皇子這三個字，靈芝顯然渾身一顫。
「殿下吩咐。」靈芝輕聲應道。
祁佑轉過頭來，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我想在五皇子的身邊安插眼線，可是他周身嚴謹，我難以入手。思來想去，還是後宅容易。五皇子的癖好，知道的人不多，他也不願外露，所以這一點……」
祁佑看向靈芝，繼續說道︰「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多。」
靈芝隱隱明白了祁佑的意思，抬頭望向他，略帶擔憂地說︰「只是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只怕我……」
祁佑伸手，止住了靈芝的話頭︰「你放心，我既然來問你，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再說了，我們也確實要試一試，他對你的態度。」
靈芝心中擂鼓不停，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棠梨閣上下幾百條人命，都等著他去復仇。
「殿下希望我怎麼做？」靈芝定神，福身應道。
「不難，」祁佑嘴角一勾，回答道，「我會安排幾個與你略有幾分神似的人來，你可以挑挑，然後好好教導一番。其中細節，你比較了解。等好了，我們再進行下一步，如何？」
靈芝點頭應道︰「但憑殿下吩咐。」
祁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開口道︰「你在這里，一切都可還習慣嗎？」
靈芝一愣，忙恭身回道︰「一切都好，多謝殿下。」
「好，」祁佑聞言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道，「一切都好就好，若有什麼不習慣的，隨時讓墨弦來告訴我。」
「是。」靈芝將祁佑送到了門口，這才起身，看著祁佑遠去。
五皇子府。
五皇子正在書房里與一眾幕僚商量著事兒。
自從文坤離去，杳無音信，五皇子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如文坤般，讓他覺得稱心如意的幕僚。
每個人都拿著自己的銀子，干著庸庸碌碌的事，從前文坤沉思片刻便能想出來的妙招，到了這群人，便是幾個人擠破腦袋，老半天才能想出個模稜兩可的。
若是沒吃過山珍海味，五皇子也不會覺得粗茶淡飯難以下咽了。
擠在屋中，五皇子只覺得自己頭都要爆炸了。
「長英！」五皇子沖外頭喊了一聲。
底下五皇子的幕僚們都是一驚。
長英聞聲趕緊進了來︰「殿下吩咐？」
五皇子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陪我出去走走。」
隨著話音，五皇子便邁著大步出去了。
屋中眾幕僚都是面面相覷，怎麼五皇子事兒才說了一半，突然就出去了呢。
長英沒有理會屋中如何，五皇子出來，他便也趕緊跟上去了。
五皇子腳步不停，大步流星地就朝著外頭走去。
「殿下，您這是去哪兒呢？」長英眼見著皇子府的門就在外頭了，趕緊輕聲問道。
「去外頭散散心。」五皇子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
長英輕聲道︰「那殿下可要換身常服？」
五皇子腳下一頓，思索了一番，輕笑一聲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全。」
說罷，他便轉身朝著寢殿去了。
一邊走，五皇子一邊還在生氣。
連自己身邊一個小廝都能想事情這般周全，那群幕僚當真是一個個飯桶，除了吃，什麼都不會。
五皇子黑這張臉，換了一身常服，這才帶著長英出門去了。
外頭已經是秋意漸來，一陣陣會熱的浪潮也是一次不如一次。
街上秋風習習，拂過五皇子的面龐，倒是讓他心頭雜亂的思緒稍稍好了一些。
五皇子沒有叫馬車，只是帶著長英，兩人一道，便如個帶著小廝出來逛街的富家公子一般，隨意看看。
京城之中皇城腳下，大街上自然是熱鬧得很。
陣陣喊賣招客之聲絡繹不絕。
長英見五皇子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也有些嘀咕，輕聲在他耳邊問道︰「吳公子，咱們是不是去哪兒坐坐，您這麼一直走，仔細累著。」
五皇子常服出門，便會叮囑手下叫自己吳公子，這會兒長英記著，故而這般稱呼了。
只是長英一句話問出口多時，卻不見五皇子理他。
長英抬頭去看五皇子，見到的，卻是五皇子愣愣地看著前頭一堆人處。
長英心下困惑，抬頭去看，頓時面上便是一陣紅一陣白。
長英面上是五皇子的小廝，實則也服侍五皇子于床底之間。
故而五皇子心中所想，他多也是有些知道的。
原來，五皇子目光所及之處，乃是一個一眼便看得出，是女扮男裝的姑娘。
那姑娘面如桃花，明眸皓齒，身邊帶著個扮成小廝的丫頭，正興致勃勃地在一處風車攤前挑著小玩意兒。